“要出去走走吗,消消食。”程木深牵着秋南亭的手,拂开他略长的额发,盯着他垂下的漆黑睫毛。
“嗯。”秋南亭点点头。
村里道旁的槐树叶子全黄了,摇摇欲坠挂在枝头,微凉的风吹过,就有几片打着旋飘到地上,被走来走去的人们踩得咔嚓响。
秋南亭家附近人家很少,门口的叶子就像铺了层薄毯。
但程木深却没有带他往大路上走,反而是往林子里去。
秋天的山林里有不少出来储存食物的小动物,在草丛落叶的缝隙里窸窣来去,秋南亭一进去就看见一个树桩边上的松鼠抱着个小青果子蹲着看他。
两人往前走了两步,那小松树咻一下溜得没影了。
程木深扣着秋南亭的手指,看他一直低头看地的模样,心里不断泛开闷痛。
“南亭。”
秋南亭仰起了脸,却没有看他。
他眼睛向下看的时候,虽然并未笑,眼角却是向上的,泛着深深浅浅的红。
程木深摸着他的眼角,一遍遍蹭着,秋南亭被粗糙的指尖蹭得不舒服,抬眼看他,瞳孔随着里面的水光颤着。
耳边的落木萧萧声轰然远去。
唇舌相接间,漏出了丝丝缕缕的哽咽。
秋南亭没哭,他知道程木深是走不掉的。
浑身酸软躺在被窝里时,他听见818告诉他男主把皂荚水喝了,背对外面闭上了眼睛。
这夜,几户人家忽地点亮了灯,家里的汉子背着少年或少女,敲响了村长的家门。
闵建军慌忙套上外衣,和陈跃一起开着车送几个知青去镇上的医院。
而村子的另一头,程木深在灶房里枯坐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寝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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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呐,你昨晚听到没,两个车开到镇上去了。我听说是知青们吃东西吃坏了?”刘金洋靠在鸡圈旁边的柱子上,跟秋南亭小声道。
“我家离村口太远了,没听见。”秋南亭垂着头整理手上的手套,余光扫过正在牛圈里洗地的程木深。
“程哥昨晚没事儿吧?”刘金洋声音压得更小了,他感觉怎么越说,那边的人脸色就越难看呢?
“不知道,可能吧。”秋南亭被刘金洋拉过来歇了一会儿,说完话就回到猪圈边继续给猪拌食了。
村里这几天莫名的变得安静了,十六个知青只剩下三个。
程木深,以及另外两个暂时还没有勇气面对高考,也不想喝农药的一男一女。
自从那十三个人走了之后,这三个人在村里几乎不怎么说话了。
那天晚上之后,程木深每天晚上在家里还是照常看一会儿书,秋南亭会给他兑一杯糖盐水,扒在桌边盯着他的笔发呆。
程木深肯定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来质问自已。
在他心里自已可能已经是一个卑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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