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奶奶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就带她去吧,穿厚实点就是了。我们清清身上跟个小火炉似的,也不怕冻着,这雪下了好几天,天天憋在家里,反倒要憋出病来。”
爷爷也探个头进来,笑着摆了摆手,一锤定音:“去吧去吧,带上她,在家里也是个坐不住的小猴儿。”
乐临清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朝娘亲眨巴眨巴着眼。
最终,娘亲还是没能抵挡住这三重攻势,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好好好,带你去。但说好了,到了集市上,可不许乱跑,要紧紧跟着我,知道吗?”
“嗯嗯!”乐临清立刻像小鸡啄米似的,乖巧地点着头,生怕娘亲反悔,连忙手脚麻利地开始穿起了衣裳。
没一会,在乖乖吃完早饭后,爷爷就将单轮小木车推了出来,乐临清立刻登上了推车,意气风地大喊:“出咯!”
她坐在高高的推车上,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临走前,她还不忘对着院子里摇着尾巴的大黄,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大黄,你要好好看家哦!”
大黄也郑重的汪了声。
…
…
巷子里的积雪深厚,踩上去咯吱作响,但一转到镇子的主干道上,景象便截然不同。
宽阔的青石板路,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只在石缝间余下一层薄薄的湿意。
路面上均匀地撒着一层细密的草木灰与黑炭末,行人和往来的马车走在上面,稳当而安全,丝毫不见因连日冰雪而产生的半分滞涩泥泞。
两旁的店铺,更是无一关门。
伙计们正将一盆盆烧得通红的炭火盆搬到门口,驱散寒气,那升腾的热浪直接将雪花半空就融化了。
乐临清的父亲步履沉稳,走在前往县衙的路上,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
“乐捕头,早!”
“头儿,吃早饭了吗?新出笼的肉包子!”
路上遇到的衙役和相熟的街坊,纷纷热情地与他打着招呼,他一一点头回应,步履却未曾停歇,很快便来到了那座气势威严的县衙门口。
还未靠近,一股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只见衙门高大的门廊两侧,各摆着两只半人高的、兽吞炭的黄铜大火盆,里头烧着上好的兽金炭,烧得通红,没有一丝烟火气,只将周围的空气都烤得微微扭曲。
就连门口那两尊憨态可掬的石狮子身上都干干净净,连一片雪花也没能落上。
内院里,更是热气蒸腾,几乎每个廊柱下都摆着一个炭盆,将这偌大的县衙烘烤得温暖如春。
差役们来回穿行,脚步匆匆,却不见半分因大雪而生的慌乱。
几个相熟的捕头早已到了,正聚在廊下的一间小暖阁里,围着一张八仙桌闲聊。
一个脸膛黑红、身材壮硕的捕头看见他,连忙招了招手:“乐头儿来了!”
“就等你了,”另一个尖下巴、山羊胡的捕头指了指桌上那套精致的紫砂茶具,乐呵道:“县尊大人今儿心情好,特地赏下来的仙茶,刚沏上第二泡,你来得正是时候。”
“哦?今天又喝这个?”乐捕头解下腰间的佩刀,在主位旁的空位上坐下,眉毛微微一挑,笑道:“怕不是又有什么大事了吧?”
“那得待会才知道了。”山羊胡捕头耸了耸肩,替他斟上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茶汤色泽清亮,呈一种奇异的淡金色,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而甘醇的香气,混杂着草木与云雾的气息,直往鼻腔里钻。
轻呷一口更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在身体里钻,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泰。
这便是县令的宝贝之一,据说是山上仙师赐下的,能祛病延年,强健体魄。
也正因如此,衙门里的这些个捕头差役,当起值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鲜有抱怨天冷事繁的。
甚至衙门里不少人,包括那位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师爷,没事就总爱往书房里跑,嘴上说着汇报公务,实则就是馋这一口能延年益寿的仙茶。
“诸位,大人请你们进去议事。”
众人正品着茶,低声交谈着镇上的雪情时候,书房的门帘一挑,一名书吏走了出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有劳。”
众人立刻放下茶盏,整了整衣冠,鱼贯而入。
书房内,迎面便是一幅笔走龙蛇的名家字画,四周紫檀木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类典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杂着墨香与檀香的沉静味道。
县令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眼神明亮而锐利,虽身着常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几名书吏正在旁边的侧案上埋头整理文书,师爷则侍立在县尊大人身旁,低声汇报着:
“大人,各处主街的积雪,每日都有三班民壮轮流清扫,确保通行无碍。城中各坊的坊正也已接到示下,督促各家各户清扫门前雪,谨防夜间结冰。另外,对于孤寡无依的老人,已按名册,由各坊统一派了足量的米面和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