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归》
第一章剑出云深
江南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七分凉意。
沈砚之收剑时,雨丝正打在他的青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巷尾的油纸伞下,那名自称「玉面狐」的杀手最后望他的眼神,像极了困在陷阱里的狼,有不甘,更有绝望。
「沈某剑下不杀无名之鬼。」他弯腰拾起对方落在地上的令牌,青铜质地,刻着半朵绽放的罂粟。这是「千机阁」的标记,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据说阁中高手如云,却无人知晓总坛在何处。
雨势渐大,打湿了他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块普通的和田玉,雕着简单的云纹,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砚之,江湖路远,若有一日倦了,便回云岫山看看。」师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带着松涛的回响。
他已离开云岫山整整十年。
十年前,他还是个总爱追着流云跑的少年,师父说他性子太野,练不成上乘剑法。可当山脚下传来厮杀声,师父将他藏进藏经阁的暗格时,那双握了一辈子剑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记住,云岫山的剑,是用来守护,不是用来杀戮。」
暗格里的三天三夜,他听着兵刃相击的脆响,听着同门师兄的惨叫,最后只剩一片死寂。等他被山下猎户救出时,云岫山的百年基业,已成了一片焦土。
「沈公子,多谢出手。」
巷口传来女子的声音,温婉如玉。沈砚之抬头,看见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撑着一把竹骨伞,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山茶。她身后跟着两名劲装护卫,腰间佩刀,眼神警惕。
「姑娘认识在下?」沈砚之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把「逐风」陪了他十年,剑鞘上的云纹早已被摩挲得亮。
「江湖中能一剑刺穿千机阁『锁心脉』的,除了『流云剑』沈砚之,还能有谁?」女子浅浅一笑,雨雾中她的眉眼朦胧,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小女子苏晚晴,家父是苏州知府苏明远。听闻千机阁要对家父不利,特来寻沈公子相助。」
沈砚之皱眉。他早已不过问江湖纷争,更不愿牵扯官场之事。十年前那场浩劫让他明白,卷入纷争的代价,往往是血流成河。
「沈某闲散惯了,怕是要辜负苏姑娘的信任。」他转身欲走,却被那两名护卫拦住去路。
「沈公子留步!」苏晚晴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家父并非贪官,只是不愿同流合污,才得罪了朝中权贵。那权贵暗中勾结千机阁,若家父出事,苏州百姓怕是要遭殃。」
雨珠顺着沈砚之的梢滴落,他望着巷外连绵的雨幕,忽然想起云岫山的雨。那时他总躲在师父的禅房里,看雨打芭蕉,听师父讲「云无心以出岫」的道理。师父说,云聚云散,皆是自然,人若能像云一样无心,便不会有执念。
可他偏有执念。
「苏知府要护,百姓也要护,」沈砚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沈某有个条件。」
第二章旧梦如新
苏州知府衙门的后院,有一株百年玉兰。此刻花瓣沾着雨珠,像堆了一层碎雪。
苏明远是个儒雅的中年人,颔下留着三缕长须,见到沈砚之时,竟对着他深深一揖:「沈少侠年少时,老夫曾在云岫山见过你。」
沈砚之愣住。
「那年你才八岁,穿着件灰布短褂,追着一只白狐跑遍了后山。」苏明远眼中泛起笑意,「令师玄清道长,是老夫的故人。」
记忆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沈砚之确实记得,有一年山上来了位带官帽的客人,和师父在禅房里谈了很久。他偷听到「盐引」「贪墨」之类的词,还被师父罚抄了一百遍《道德经》。
「家父说,玄清道长曾救过他的命。」苏晚晴端来一壶热茶,茶香袅袅,「当年云岫山遭难,家父本想派人救援,却被朝中势力阻挠,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
沈砚之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这些年他浪迹江湖,杀过不少千机阁的人,却始终查不出当年血洗云岫山的主谋。如今看来,这背后竟牵扯着官场暗流。
「千机阁的阁主,到底是谁?」
苏明远叹了口气:「江湖传言,阁主是个女子,人称『无面观音』。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知她智计无双,手下有十二位护法,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这是老夫查到的,关于盐引贪墨案的证据,牵涉到户部尚书李嵩。千机阁要杀我,恐怕就是为了这个。」
沈砚之展开密函,上面的字迹娟秀,倒像是女子所书。函中记录着李嵩近三年来私吞盐引、勾结盐商的罪证,甚至提到他暗中培养杀手组织,铲除异己。
「这字迹……」
「是千机阁一位叛逃的侍女所写。」苏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送来密函后,便被人灭口了。老夫怀疑,千机阁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夜深时,沈砚之坐在玉兰树下,摩挲着那枚云纹玉佩。月光透过花瓣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然,他听到院墙外传来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像夜鸟掠过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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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墙头闪过一道黑影,落地时悄无声息。来人身着黑衣,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清澈如溪,却又带着几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