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酒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春花把孟极留下镇场子,自己借口尿遁,躲了出去。
她在花园中两座巨大的红珊瑚中间里躲了一会儿,确定大乌贼没追过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正打算出去,却在珊瑚缝里看见刚才接待她的皮皮虾走了过去。皮皮虾用袍子下摆兜了一兜海蛎子,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可见不是去干好事。
春花思忖了一瞬,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跟了上去。
那皮皮虾兜兜转转,绕过几重珊瑚假山,又下了几层螺梯,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海沟旁。那海沟上方布满了栅栏,金光四溢,应是以法力加持过的。
此处竟是个牢笼。
皮皮虾弯下身,喊了一声:
“今日水君寿宴,前头好多好吃的,你想不想吃点儿啊?”
海底骤然嗡嗡震动,似有庞大的气流从脚下涌将上来。不过片刻,栅栏底下露出一张脸,却令人意外地,不是什么鲸鱼巨鲨,而是一张肉嘟嘟,白嫩嫩,哭唧唧的孩童小脸。
春花躲在一座珊瑚后,看得目瞪口呆。
人类的孩童不可能在海底存活,那孩童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大,必然不是人类。
可他化形如此年幼,说明本体也只是头幼兽。东海水君究竟为何要动用法牢,囚禁一个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孩童?
“我要吃!”那娃娃双手抓着栅栏,似乎被烫了一下,又缩回手。
皮皮虾笑道:
“你等等,我从缝儿里塞给你。”
它掏出一把海蛎子,作势要放进栅栏内,娃娃便睁大了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它。谁知还没碰到栅栏,皮皮虾蓦地又缩回了手。
“啊哈哈哈,小崽子,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会喂你吃东西?做梦吧你,哈哈哈!”
那娃娃瞬间就包了一包泪,闷闷地哭起来,却又故作坚强,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皮皮虾便取了个小唧筒,一点一点去吸娃娃流下的眼泪,再装进自己随身的小瓶子里。一边吸,一边念叨:
“啧啧,魇龙泪,在黑市上也值不少钱呢。”
春花看得心头火起,恨不得把那皮皮虾一脚踹进开水锅,先白灼再椒盐。
皮皮虾吸够了魇龙泪,终于大发慈悲,赏了小魇龙几颗海蛎子,笑嘻嘻地去了。
春花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那栅栏都是纯金打造,以她的金系法术,应当能开一个豁口。
正要凝神,小魇龙欢脱地唤了声:
“姑姑!”
呃……她大约是话本子看多了,差点脱口回了一声“过儿”。
春花轻轻瞪了小魇龙一眼:“叫什么姑姑,叫姐姐!”她左右张望一阵,“你且莫出声,姐姐想法子救你出来。”
眉心金光大炽,她手中结出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金钱有命,富贵在天,世间万宝,任我差遣!”
小小的金子精们从她袖中手牵手爬出来,朝那金栅栏涌了过去,一把抱住,埋头便蹭。
蹭了半晌,栅栏却是岿然不动。
小魇龙扁了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春花心里一虚,顿时觉得,自己和那钓他眼泪的皮皮虾没什么两样。
“你等等,姐姐再试试哈。”
她又凝神试了一遍,栅栏依然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也不知老水君往这栅栏上加了什么禁制,还是自己法术不精。大约在凡间太久不用,都生疏了。
正垂头丧气之时,身后突然一声厉喝: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杀千刀的皮皮虾,竟去而复返了!
春花大惊,还未开口解释,皮皮虾已经扇着额角板扑了过来,一股水流将她冲得倒退了几步。
春花面现怒气:“你……”
蓦地止住。
爷爷总说她胆如斗大,气比笋短。谈大人也说她常有一时孤勇、奋不顾身之举,该学会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