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妹子家里竟然也有个娘子吗?哈哈哈哈,竟是个同道中人,来来来,有什么话进来说。”女子大大咧咧的将慕春拽进铁匠铺子屋内。
慕春顺势跟着进了里屋,那女子将油灯挂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想听听人家小两口的事情。
慕春看她这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与刚刚公事公办的样子截然不同,心中好笑。
“唉,说来也是没办法,想必姐姐也知道城外难民的情况,不带着娘子进城做工又能如何。可让她去给其它人当下人,我也是于心不忍,况且她身子又不好,小妹也真是两难啊,还是姐姐你有福气,能守着铺子养着娘子,实在令小妹羡慕。”慕春想要打听些事情,正在一步一步给女子下套。
柳芸禾无聊的坐在热热的土炕上,借着小小的油灯,一点一点撕着肉干打发着时间,只是好像有谁说了她坏话,耳根热热的。
“哎,谁知道这天老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竟然有这等天大的灾难降临,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这城里看着殷实罢了,其实日子也不好过。”女子话匣子慢慢打开。
慕春拿出两小块碎银,大约有小一两的样子,放在那女子面前。
“这是干什么?”女子不解的大声道。
“姐姐别误会,我是想着小妹初来乍到,要买的东西不少,若是姐姐方便,便替妹妹问个打羊毛毡子的地方,就是不知这银子够不够?”慕春模样真诚。
“银子自然是够用,打个羊毛毡子也用不了这么多,只是有些麻烦,做这个的手艺人不多,这万柳成里也就一份,他有没有羊毛在手也得另说。”女子认真思索后回道。
“这件事劳烦姐姐替我问问,剩余的银子全当是姐姐的辛苦费,如今人人都艰难,想必姐姐的铁匠铺子也比不过从前吧?”她自然知道打个羊毛毡子,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可是想要人替你办事没好处怎么能痛快。
尽管这女子看着豪气仗义,可谁家的五谷杂粮油盐酱醋不用银子买?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让人家有点甜头总是没错的,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来问这大姐。
“唉,谁说不是呢,如今确实只能糊口罢了。”女子看着银子也有些动心,若是真能剩下二三百个铜钱,也能给家里娘子做身厚实的新袄子。这话说巧了,为啥她听到慕春娘子身子不好有了共鸣,是因为她自己家的娘子便是个病秧子。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将慕春当做了知己,有点畅所欲言的意思。
“妹子,既然你这般大方,这好处银子姐姐也不白收你的,你舍不得家里的娘子出去当下人,姐姐我这有个路子能让你家娘子不用去做那受人指使的奴仆,你看如何?”那女子说出这句话时,慕春的眼睛都亮了。
看她有些激动,那女子又笑笑,一看便知道二人定是新婚燕尔。
“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这事虽然有门路可走,但也不是太容易。”那女子停顿了下。
“还请姐姐细细说来。”慕春冷静下来,伸着耳朵听着。
“这万柳城有个采石场,那里常年缺壮劳力,往日只招男子,近年来因为力工短缺,也招能干的女子。但凡能去那采石长干活的长工,家里的女人可以免除劳务,并且多给一份口粮。”那膀大腰圆的女子一本正经的与慕春讲道。
“竟有这种好事?”慕春的心思活了。
“不过妹子,你也别高兴的太早,那采石场可是个大老爷们干着都吃力的活,你可能行?而且现如今城外的难民乌泱乌泱的,你就是想去也得找关系扔两个仔儿才行。”女子不厌其烦的给慕春分析着。
“不瞒大姐说,我从小就力气大,男人能干的活我都能干,男人不能干的活我也能干,就差大姐给妹妹指个门路,傍身的银子家里娘子还有些,也算宽裕,必不会让姐姐在中间难做,这事成与不成你都是我的亲姐姐。”慕春满脸真诚的说道。
让那铁匠女子好生感动,拍了拍慕春的胳膊大声道:“这事就包在姐姐我身上,你回去等信就成。”
“说的太过熟络,还没问过姐姐大名?”慕春猛地想起还不知道这女子姓甚名谁,有点抱歉的看着对方。
“嗐,你瞧瞧这不是聊投缘了吗,我大名叫冯青,你叫我青姐便可。不知妹妹尊姓大名?”
“不敢当,不敢当,姐姐叫我慕春就好,免贵姓张。”
“慕春妹子,咱姐俩也算是认识了,以后再这万柳城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尽管来姐姐这问,我比你们早几年来到这,这里的什么事,门清。”冯青说到后面更是声音都收了不少,更是展现出与她形象不符的八卦模样。
让慕春不得不怀疑这万柳城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不过今天不能再聊了,柳芸禾还等着她回家呢。能让她免了当奴仆这件事,真是太幸运了,就这么歪打正着的让她给碰上了,真是天助我也!
最后,慕春将柳芸禾给她的银子都给了冯青,拎着一个小篮筐,里面放着铜水壶,用麻绳背着瓦罐,绑个扫把,连背带抱离开了冯青家。
“咚咚咚!”
“……谁?”
“是我!”
“哦,来了!”
“咔嚓!”一声门栓打开的声音。
“怎么才回来?”柳芸禾披着棉衣,小脸被炉火烤的通红,发髻歪歪扭扭的松散着。
屋里没点油灯,靠着火光勉强能看见彼此。
“遇到一位好心人,与她多聊了一会。”慕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这屋子里是真暖和呀!”她一进屋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炕上太热了,都烫的很。”柳芸禾顶着通红的脸颊道。
也不是她不知好歹,真的是坐在炕上烫屁股。
“屋子太小了,烧点火便热的够呛,但后半夜火熄灭后又会冻鼻子,还是仔细些的好。”慕春给她解释道。
“啊?原来头半夜像蒸笼,后半夜像冰窖!”柳芸禾瘪着小脸总结道。
“哈哈哈,热就穿少一点,盖毯子吧,等火熄灭后再盖上被子不就好了!”慕春不以为意道。
“刚刚关月送了洗脸盆过来,说是大屋给我们匀出来的。”柳芸禾指着地下的木盆。
“那正好,我这里买了扫把,铜水壶,瓦罐,店家还给了一个筐子,刚好齐全了!”慕春将东西都放在了一起。
“我去烧点水,我们洗漱洗漱后便休息吧,这都累了一天了!”说着她便拿着铜水壶出了房门。
柳芸禾忽然想起来今天就她们二人一起睡,还只有一套被褥,呃………这…………她有些不知所措,还好最近她睡眠不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都没来找过她。
两刻钟后,大约到了戍时,门外呼呼的刮着北风,偶尔会吹得窗框“哐啷哐啷”作响。
屋内烧到尽头的柴火依旧散发着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