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四】
安却骨把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都快说破了,才把晏子非那一份固执给劝下,眼见着他走远,安却骨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世自打她逃婚遇到晏子非以来,就一直觉得这位晏兄见多识广无所不能及,强大的像个神明,如今想起藕断丝连勾扯不断的那些事。才知道,原来神明也会哭会痛会不知所措,甚至还有点压制不住的冲动和幼稚。
这一点简单的直爽,倒是有点七八百年前的影子,安却骨躺倒在床榻上,胡思乱想,仔细想想其实晏子非绝不是什麽温柔可亲的人,幼时把她当男孩子养的时候更是上天入地什麽都敢玩。
一时看不顺眼了,一脚踹进海沟里的情况也有,至于温和亲人的品质,大概也是在她未曾参与的那些年培养起来的吧。
此时此刻,再回想二人在赌坊的第一面,安却骨只觉他那温柔可怕,仿若裹了蜜的砒霜,越是甜,下肚之後就越是穿肠破肚痛不欲生。
就在安却骨胡思之际,原本锁好的门突然动了一下,安却骨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别闹了,快些回去吧。”
结果,就在安却骨疑惑为什麽没人应答之际,门被破开了,身着一袭墨蓝长袍的陌嘲风踩着蓝底龙纹绣样的靴子款步进来了。
怎麽这时候来了?安却骨翻身下了地,满眼戒备,但陌嘲风只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锁链,随後默默拿衣袖掩住了口鼻:“晏子非来过”
安却骨还没来得及说什麽便见陌嘲风弹指给屋里置了一个香炉,直到乳白色烟雾环住了整个屋子,陌嘲风才把衣袖放下颇有些嫌弃:“满屋子都是情欲的气味。”
安却骨一时间尴尬的脸红脖子粗,就在她组织语言的空档里,陌嘲风淡然下了最後的定论。
“真恶心。”
这话就不得不反驳了,安却骨挺直了腰背语气有些生硬:“觉得恶心?那妖君大可以出去,门就在那里,您慢走。”
“呵呵”陌嘲风低低笑了,几根白净而又修长的手指在桌沿上很有节奏的交替着敲击,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停下了所有动作,一双黄金瞳懒懒散散毫无焦距似的放到了安却骨身上:“真遗憾,他居然没带你走。”
“是啊,我没走,让妖君失望了。”
“失望”陌嘲风缓缓起身踱步来到窗前,一把推开了小窗,于是初生下来的温暖阳光便跑进了屋内,照的身上蓝色翎羽闪闪发光。
陌嘲风转身沐浴在阳光下,黄金瞳在阳光的洗礼之下又纯粹了几分,眼里满是潋滟,不只是眼就连微微擡起的手都被照的白净剔透。
阳光很暖,可偏偏暖不了陌嘲风的言语,他望着安却骨沉声道:“他若是带你走,那麽你们踏出青鸾殿的那一刻就会被上百名死侍围困,他若不反抗,至少可以留你一命,他若是反,就会被逼至事先铺设下的阵法之内。”
“当年仙家撤兵倒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杀一只妖绰绰有馀,这样就都结束了。”
金色瞳仁被眯成了一条线,陌嘲风顿了顿憾恨道:“可惜,本君唯一一次让他一死了之的善心就这麽被你们错过了。”
“你们辗转这麽多年,也是一对有情人,本来想让你们死一起的。”
安却骨觉得眼前这人都有些不正常了,但她心知说什麽都没用,如此仇恨不是三言俩语就能化解的,除非斗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否则,这事没完。
“说起来,有件事很有趣,不知你清不清楚”
安却骨心知不会是什麽好事,但她无力阻止,只能看着陌嘲风披着一身金贵慢慢走近,再替她亲手撕开真相。
“晏子非他一直妄想给你改命,不惜逆天而行,他那边有个白色葫芦,你可知那里是什麽?”
“我喝过,里面是酒。”安却骨右眼皮骤然跳的停不下来。
“酒”陌嘲风似是听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心情也愉悦到了极点:“他那葫芦是有一层装酒,酒自然没什麽稀罕,只是还有一层,装的可是很了不得的宝贝。”
“你想说什麽?”安却骨捏紧了拳头,就连指尖嵌入肉中都不自知。
“妖物命长,一旦身死便是魂飞魄散,越是功力深厚,身形消弭的就越快,但是死前有强大执念的妖会在临死之前留一抹痕迹,这痕迹也许是一丝残魂也许是一抹功法也许只是那麽一点点气息,大家把这点痕迹叫做百妖泪。”
“百妖百妖,那麽一星半点的小东西实在算不得什麽,可聚集起来那就不一样了,执念,无非大爱大悔大痛大恨四类,可那东西看不着摸不到,实在难以收集,可一旦集齐,会不会就可以为你改命呢?”
安却骨想起了青玄,那个疯疯癫癫的人魔似乎一开始就对晏兄的葫芦有着莫大的兴趣,改命只凭那麽一点执念
陌嘲风观察着她的反应,勾起了一丝冷笑:“那麽你可知,千万年里大家都集不齐的东西,你的好哥哥是怎麽做到的”
隐隐的,安却骨感觉似乎有一双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
“千万别说什麽他是英雄,自然无所不能,本君会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