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剥夺这个人的生命?
喉咙还在别人手里,重千九不敢多犹豫,只道:“不想。”
当年被他捡回来,虽然日日非打即骂,动辄便是让他痛不欲生的魔训,但是,但是啊,重九华要是死了,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而且,这个人强大又冷漠,是他这一生拼尽全力去追逐也难以企及的存在,自己又有什麽能耐让他去死呢
“本尊死了,你便可以取而代之。”
重九华循循善诱,可在那张苍白的脸上除了臣服再找不到别的东西,重九华无比失望松开了手,擡脚踹到了少年的肋骨上。
就在少年刚稳住身形打算再趴到地上时,一双白净细长的手伸过来将重千九扶了起来。
“尊主,你这又是要做什麽”
读月看着满地的狼藉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让重千九先出去,见重九华满身戾气沉着一张脸,读月便知自己不好触这霉头,于是不动声色立在了原地。
重九华冷哼一声低语道:“你来的正好,眼下形势你也清楚,本尊若与妖域合谋可不可成”
“成不成尊主不是都会去做吗?”读月不觉好笑,重九华上位至今一向独断专横几时听过旁人半分劝
不,读月手指微动垂眸想到了什麽,也不是全然独断,至少还有一人劝得动他,和晏温一起这麽些年岁,他这尊主的秉性倒也跟着稳重良和了许多。
只是重九华每每大动肝火十之八九都是因为晏温,每次折腾起来都是没完没了,闹得腥风血雨连绵不绝。
“唉”读月默默叹气不免头疼,重千九只知道急了来找他,可他又有什麽办法这麽多年了,他虽贵为三代主教,可重九华几时听过他哪怕半个字?
“尊主”读月低唤出声,纵使没用,但该说的还是少不得:“为一己之私穷兵黩武暴戾恣睢终究会输会败,迟早一塌糊涂。”
“是吗?”重九华垂眸看着地上血迹喃喃自语:“本尊若被挫骨扬灰,便让重千九上位吧。”
读月慌忙出声,唯恐重九华又干出什麽不得了的事:“公子尚且稚嫩,担不起魔界。”
血色眸子缩了缩,一些往事缠上了心头,重九华双目空洞嗤笑道:“可本尊当年击杀重敌时也是这个年岁吧。”
“公子和您不一样……”
“是不一样”重九华话锋一转眼里满是凌厉:“一身奴性,依着王师来的话怕是再给他千年万年也赢不了。”
“王师的本质在于塑造,尊主这些年对公子不管不顾,自然难以取胜。”
“本尊只是看不惯他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罢了,读月若是想塑,尽管拿去。”
重九华摩挲着手里的权杖,那权杖平静下来的时候不似之前炙热,很冷,就像摸着块千年寒冰,阵阵寒意钻入被破开的手骨中。
说不上疼,只是冷的骨头缝都在痒,连带着心口那点旧伤也奇痒无比,重九华皱眉扯开衣衫伸手挠,一抓一道血痕。
“这事倒也不急”读月堪堪避过了这话题从袖中拿了个药瓶递给重九华。
重九华看都没看一眼,只朝着殿门款步而去,离殿门仅有一步之遥了才悠然转身嘲讽道:“其实有奴性也未必是坏事,读月可知当年重敌因何而败”
读月暗自攥住了衣角,当年重九华将重敌虐杀曝尸,尸体在外暴露了九十多日,他便劝了九十来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都未见成效。
最後还是因为腐尸恶臭四处蔓延实在恶心,重九华才皱着眉,下令让人收拾干净。
所谓干净,怕是天底下也再没有比丢给魔兽拆骨入腹更干净的了。
重九华对前代恨意浓重,眼下突然旧事重提,读月一时摸不清他什麽意思,只含糊道:“自作自受罢了。”
重九华望着曾几何时他也跪伏于其下的那个骷颅王座,讪笑道:“他不许本尊有丝毫奴性,所以啊,被本尊踩到了脚底再无翻身之日,他这个人啊,到底是死在了自以为是上。”
为什麽突然提及这些往事呢?
重九华到底没给个解释,只是又缓缓离开了,读月看着那个在光芒里渐行渐远的身影,依旧是满心的疑惑。
其实,他也没说错,重敌那孩子,一直自以为最善揣摩人心,可到底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
再怎麽说,重九华毕竟是重敌亲手养大再悉心塑造出来的继承人,以重敌之灵敏,他是真的没算到吗?
读月没再细想,毕竟无论真相如何,也都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