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一】
妖君的新娘又跑了。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关心那糟心的婚宴。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六界又岂是一个乱字能说清楚的。
原本是妖域咋咋呼呼要收服海域,可谁曾想婚宴一过,双方都跟炸了尾巴的狗一样,你来我往撕来咬去打的是妖心惶惶。
这倒也罢,毕竟俩方争斗是妖界自家事,再怎麽折腾也有个度,可偏偏又扯上了外族魔界。
六界传闻,重狗疯了。
疯的彻彻底底,谁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门子疯,可那位尊主确实是疯得不轻。
以往招人厌不过是因为其手段阴毒令人发指,可自打那场婚宴过後魔界越发离谱,那一位尊主亲自带头无差别杀红了眼。
所谓无差别,那就是见谁杀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站哪边,今日杀妖域明日杀海妖,有时候发了狠连手无寸铁的人类都会被波及。
五界争斗,向来不牵扯凡人。这是老早就定下来的规矩。可惜,重九华这人似乎天生就不知道什麽是规矩。
疯了,真的是疯了。
关于那场婚宴大家虽然知之甚少,但也看的出来眼下这形势和那场婚宴脱不了干系。
而此时,传闻中疯的不成体统的那一位却拖着满身狼狈倒在一处床榻上。
那人很狼狈,就连有棱有角锋芒毕露的脸上也都是血迹,怀里还抱着一段雪白椎骨,抱得很紧,似乎要把那骨头嵌入自己血肉中一般。
死人骨头又有什麽好天天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不是疯了又是什麽?这情形,怎麽看都有点瘆得慌。
重九华虽然闭着眼,可眉宇却从未松开过,就连眼角都在微微的跳。他似乎陷入了一场无休无止的梦魇之中。
突然,重九华浑身上下都开始痉挛,也不知道发颤了多久那双眼睛才猛然睁开,露出了血红色的双眸。
那一双眼,满是杀气。
重九华没能从那个梦里缓过来,他下意识看自己的双手,手上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艳红又粘稠,完美的和梦境重合在一起。
久违的,他又梦到重敌了。他的前代,亦是他的——师尊。
梦境真实而又圆满的还原了他击杀重敌时用的那个魔咒,每一次只要回想起重敌惊慌失措的可笑表情,他体内就会像燃起一把火一样。
火苗顺着血液烧遍全身,灼伤五脏六腑直冲脑门,腾腾火焰烧的他脑内只剩痛快二字。
暴尸几十天而已,若不是他那年刚上位地位不稳。否则,他都想把重敌的肠子掏出来喂狗。
呵,重九华冷笑一声,擡手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是啊,重敌死了,死的连渣滓都不剩。
但是,重九华脑内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人之将死,重敌握着他的手说了些什麽。
说了什麽呢?
哦,他想起来了,那话是这样说的。
“重九华,你这一生,只会被恼怒撕碎被情欲吞噬被痛苦蚕食,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宿命。”
“你终将自由,但你逃不掉。”
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麽至死都是那副模样,激怒自己对他究竟有什麽好处呢?
重九华想不明白,他只是在盛怒之下把那人开膛破肚拿权杖挑出肠肚,重敌怒目圆睁望着他,茍延残喘直至死亡都没能合上眼。
真是活该!
床榻太大了,思绪乱起来的时候会更显空旷,要是晏温在就好了。
重九华蜷缩着身子,他闭上眼睛擡手轻抚那一段白骨。
闭上眼睛,就能假装晏温还在。
可惜,白骨的温度一直提醒着他,晏温死了。
晏温死了,死了,死了。
已经不会再见了。
重九华从榻上弹起来,焦灼和暴怒在他体内疯狂乱窜,他甚至不知道该怎麽排解,晏温死後,杀戮和捉弄别人通通救不了他。
“啊啊!”
“你终将自由,但你逃不掉。”
重敌的话又在耳边回响,重九华一脚踹倒地上的桌案。
“被恼怒撕碎”
“闭嘴”权杖在手里成形,气浪直冲殿顶,瓦砾被掀翻落了一地。
“被情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