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命贱福薄流离孤苦,可晏子非又比她好过多少?
“那年秦不周给我指了一条道,我急昏了头只想着如何去取并未考虑手段。那时丘裳与一个名为顾说的蛇族公子心意相通。可那公子在蛇族地位非同小可。人妖之恋一朝败露,几位大族长便明里暗里动作不小,但到底都被顾说给拦了下来。”
“尤蚩黎本家就是蛇族,整日将那位小辈的事当笑话在我耳旁讲。我只当这是一次机会,想办法接近那样的小辈根本不成问题。”
安却骨没有开口只是蹭到了晏子非旁边默默听着那故事,直到晏子非将里面的勾扯牵挂都讲清楚了她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
“所以,丘裳居然是死于自裁”安却骨有点瞠目结舌,把後半句话给生生咽了下来。到底是有绝望,才能亲手给自己开了那麽大一个窟窿啊?
晏子非有些僵硬点了点头,话语里多了些落寞:“顾说娶妻是权宜之计,他打算以成婚来让族长们放松警戒,然後再假死出逃。但是大婚前夜蛇族出了点事,丘裳在人界等了一整个日夜,只当顾说是不想来了。”
“次日我找到了丘裳,同她讲顾说成婚的事,若她想去,我便带她去。”
安却骨捋了捋前因後果便也明白了晏子非在这里面到底做了些什麽,接近一个蛇族公子太容易了,以晏子非的才智要让他信服也不是什麽难事。
他只需铺开一张大网,以人性为饵,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丘裳在爱意里面冲昏了头脑,爱人背离的痛苦让她失去了理智,而晏子非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将那股怒火引到顾说身旁。
顾说情深,没想到自己拥吻着的爱人手里藏着一把匕首,所以当匕首刺入胸膛之际也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望着那张美丽的脸,连一句为什麽都问不出口。
那时候的晏子非虽然得到了第一滴百妖泪,但却被顾说临死前的目光刺入了魂魄。
有什麽东西轰然坍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麽。
安却骨太清楚这个人的本事了,他既要做便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至少不会留下让一个小丫头都能轻易抓住的把柄,再给她四处寻仇寻到现在的机会,那麽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丘裳会以那种惨烈的方式自尽”安却骨见晏子非脸色越发不好看,默默黏了上去才接着耳语:“你是不是和她坦白了?”
“嗯”晏子非收起拳头闷声闷气吭了一下。
然後,然後丘裳便哭哭笑笑抱着顾说的尸体,从百层楼阁上一跃而下。
阁楼下面有个长杆,长杆上尖下圆连接着满世界的红色缎子,丘裳这一跃,前心穿到後背,腹部开了个大洞却没能落到底。
与她一起的顾说肉身被毁消散于无形,于是只剩她一人,挂在长杆上,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安却骨满心狼藉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下一下安抚着晏子非的情绪。
“这些事情并不美好,所以不太想让你听。”晏子非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也不太好,有点不知道该怎麽办。”
“你是傻子吗?别说这种话啊混蛋。”
安却骨眼圈通红哽咽了良久才一字一句道:“过往那麽多年,你一直正气凛然为生民立命,我自然是喜欢的。很喜欢很喜欢的,我喜欢的人这样好,我可以出去和别人吹三天三夜不打草稿的。”
“但是啊晏子非,若有一日,你满手血污世间再无人敬你爱你,那你就尽管回头,我一直在,我替你把手擦干净,我会拥抱你,我偏要你。我不怕旁人怎麽看,这事,能过便过,不能过你也不许记着。”
“旁人怎麽样,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只要我的小夫君是一直一直平安喜乐的。”
晏子非一直看着她,脸上的线条都柔软了起来,他擡手在那张爬满泪水的脸上搓了搓,随後才把那人死死揽在怀里低语:“话真多啊你,吵死了。放心吧,秦不周不许我动这种歪心思,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也就只有这件了。”
“做的再多我也不怕。”
“是啊,小祖宗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
“我怕。”
安却骨打断他的话,很低很低的说了俩个字,晏子非一时间没听清反问道:“什麽?”
“我怕你受伤了,天界不行妖君不行,重九华不行我也不行谁都不行。”安却骨拉开了俩人的距离拿指尖狠狠戳中了晏子非的心脏。
“无论是身体还是这里,就连你自己也不行,不管你是为了什麽,哪怕是为了天皇老子也不行,听到了没有”
“可是,你比天皇老子重要多了。”
“老祖宗的话都敢不听了”安却骨皱起了眉。
晏子非笑了,弯着眉眼,拿唇角在安却骨鬓角柔软的头发上碰了碰。
“知道了,我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