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一阵,见现场无别的事发生,尹惊舞与尹世霖便回家了,路上,尹惊舞行在前面,尹世霖在她身後亦步亦趋,走了会儿,他顿住脚。
阴霾天色下,碧绿的林间微风阵阵,尹惊舞的身影像只随时会飞走的蝶。
他停,她似有所感,缓缓驻足,回眸,两人隔着长阶,一上一下,彼此对望,尹世霖忍着心间泛起的酸楚和伤感,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尹惊舞沉默不应。
尹世霖道:“你也觉出来了吧,长老一死,松陵迟早会陷入混乱,我想送你离开,去别的地方,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尹惊舞淡淡一笑:“你又想背着我做什麽。”
尹世霖语塞,道:“我……”
“又是为了我好?”尹惊舞抢声道,“松陵要是乱了,你是怕我先死,还是怕你自己先死?”
尹世霖几乎要喊出来:“好好的,说什麽死不死的。”
无论哪种结果,于他都是噩梦,他极怕面对。
尹惊舞的眸光清冷依旧,仿佛要看透他,“无论你想干什麽,我都会留在这里,哪也不去,你不用为我做那些自以为是为了我好的事,若结局注定,我宁愿是我先死,被单独扔下,只能靠回忆度日的滋味,太难受了。”
“我已被扔过一次了,这十五年来,我家人乡邻的死像剑一样悬在我脖子上,我也想早日解脱。”
“到那时,尹世霖,我希望你能直接忘了我,反正我们是回不去了,早些放过彼此为好,我还是最喜欢小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玩的时光,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捉妖界步步衰落,松陵世风日下,往後,恐怕连平安度日都是奢望,又何从追忆那些肆意追逐嬉戏的总角年华。
那时,他们多好啊。
尹惊舞慢慢流了泪,在尹世霖的手即将伸过来搭上肩膀之前,先一步走了。
尹世霖望着她消失在山下,原地愣了良久。
这刻,他也不知是将她送走好,还是留在眼皮子底下好,私心里,他想她离开,他身上的黑蝶咒,已经开始産生效力了,他的内力在一点一滴的流逝,难以控制,他不愿她看着他一点点衰老腐烂,变成人鬼难辩的废物,却又怕送走她,她会躲不开邵虹的追捕。
他们还能再厮守多久?
他们与昭歌,都能从松陵大乱的局面里抽身吗?
前路无望,心里沉重到说不出话来,尹世霖在寒凉的山风中闭了会儿眼,忽然道:“出来。”
柳春默默从旁边的密林里行出:“掌门。”
尹世霖转头盯着他,柳春知晓他这威慑的目光所谓何意,低了低头。
尹世霖道:“你们查到什麽了?”
柳春道:“只找到几处疑点,但可怀疑的目标太多,无从查证,掌门,您觉得……霍天可信吗?”
“他?”尹世霖惊了惊,回想这半日来霍天的言行举止,只觉荒谬,“他是凌虚的首徒,昭歌的师兄,你们怎会怀疑他的!任何人都可能谋害凌虚,霍天绝不可能。”
霍天的伤心,和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皆是真的,凭着这麽多年的了解,尹世霖觉得他定非恶人。
柳春道:“先前城内有关他和凌虚长老的流言纷起,他又为此失去了入昭天楼的资格,我也只是猜测。”
“那与凌虚长老有何关系?分明是樊渊从中作梗,他岂会怨恨凌虚。”
柳春也是随口一问,见状道:“既然您觉得他可信,那便好,而今,翻云岭的一切,只能等陆姑娘回来了。”
旋即,两人往山下去。走後不久,霍天落在他们站过的位置,双目幽冷。
白铮在旁现身道:“这算瞒过去了吧?”
霍天道:“算吧,也不枉我自废一条手臂,尹世霖和尹惊舞与昭歌情谊深厚,今日瞒过他们,来日,我便有机会瞒过昭歌。”
“但他们,也真的很碍事,尤其是那个尹惊舞,她心细敏感,想对付昭歌,她第一个留不得。”
见他恼恨,白铮笑道:“简单,尹家的人,也正想让她消失呢。”
***
樊家。
樊渊受伤未醒的两日内,衆弟子在紫斋的安排下一面继续清查密室,一面全力查找生死未卜的王九阳,终循着蛛丝马迹,找至白蟒峰山崖下。
那瘴气四起的谷底,喂了许多野狗野狼,白骨累累,常有冤魂盘旋,连找一整天,他们总算可以确定,王九阳的确跌入了这里头,也曾被野狼撕咬,但最後,人失踪了。
令下,松陵十六家暗中拉起天罗地网,全城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