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春生?
贺瑾时从摊位上顺走了那个真货狼山云纹砚,没带的钱留着下次给。老头儿竟然还挺爽快,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一个钱货两清,不舍不退。
老头说话难听,做事还是有的一说。贺瑾时难得夸人一句。
倒买倒卖图的就是一个差价,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上的古玩还讲究一个坑蒙拐骗。其实说白了,到哪都一样。没本事的,哪都有假。
或许是看他贺瑾时穿的就是人模狗样,不像是个会差人钱的主儿吧,要不然就是他这一张死要自尊的面子。当然,他本没想干这缺斤少两的事,就是这老头还挺让他出乎意料的。
贺瑾时平时不是个爱写字的人,这砚台买回去着实有点多馀。就他那租住的小院看起来就与这玩意格格不入,放办公室里就没有必要了,都不在那儿待的,有什麽……
等一下……
可以拿过去压办公室那什麽狗屁文件,不是不让他开风扇吗!非要开,就不信这个邪了!开定向的,到时候只对着他一个人吹,看谁还多嘴跟他提文件的事。
他妈就不能安一个空调吗?哪还有这些破事!
贺瑾时一脚将路上石子踢出去好远,目光跟随着石子走了好远,隐隐约听到几声捏着声的哭叫。
贺瑾时没当回事,太正常不过,这臭山沟里有啥也不能算得上稀奇。边边角角的还指望法律能管到这里来,真是一方有一方的说法。天没塌下来就压不死人,天要是塌下来了,砸死谁了就算谁倒霉,谁让他身板长太足了呢。
贺瑾时继续往前走,声音倒是听得越发清晰了。
“妈的,你这小表子,我看你就是欠揍。今天不给你点教训看看,你就学不乖是吧!”收紧的拳脚没留着力道,全招呼在小小的身板上了。
天塌下来自有塌下来的时候,不是一般人可以随随便便就预料到的。
被捂住声的一点哭腔听不真切,贺瑾时没听见似的只顾着走自己的路,他一贯就是个不爱管闲事的。冤有头,债有主,各回各家。大家互不干涉,各有各的路要走。
两三个人围着墙根摊倒在地上一个人,拳脚相向的,一声哭声接着一声。贺瑾时莫名想到了他喂的流浪猫,心里痒痒的踩了一滩绵柔的水似的。
那些人一看也像是惯犯似的,根本不避讳这个他路过的大活人。就说这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吧,到处都是臭人。
糜烂不堪的声音吵得他头疼,贺瑾时加快步子走。在外面兜转一天了,现在只想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後睡觉。
至于几点钟起床,那又是一个没什麽意义的问题,倒是可以去早一点。苏志荣要是看见他拿砚台当石头使,估计得气到鼻孔朝天,想想还挺美。
“哥哥……”
颤抖的哭声猛然传到贺瑾时耳朵里,他一瞬间愣住了,侧着身子回看一眼被几个人堵在墙角的身影。
暮色里不是很清晰,倒是哭声,声声入耳。
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哥哥……”
他被打了,因为这一句,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两个字了。
“让你多嘴!”仗势欺人的那几个捂住沾着泪水的嘴,哭声又不清晰了,但更能听得出来了,那是撕心裂肺的哭叫。
贺瑾时在几个人扭打一团的缝隙里看见了带着怯懦的眼睛,只不过现在这双眼睛里全是惊恐与疼痛。
他蓦地记起这是那天他请吃馄饨的那个小孩。
贺瑾时突然就想管这一趟闲事了,三步并上两步冲上去。一挑三也不是打不过,说起来那三个也不过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你们干什麽呢!怎麽欺负人呢!”贺瑾时跟家长训孩子似的,老气横秋起来,就是看上去特别正经不起来。
几个人转身对峙道:“老子要债关你什麽事!有多远管多远,否则哥几个连你一块揍!”
“哟,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贺瑾时嘲讽道,“哪有你们这样小小年纪不学好的!欺负他做什麽,真欠你钱呐?”
为首的高个子语气不快:“是啊,你要是不打算替他还,就别在这里多嘴多舌!”
“那我要是非管这事不可呢?”
“好说,你给钱我们下次就不打他了。”
贺瑾时爽快道:“行,多少?你让他先过来。”
“一千,这钱你得先给了!”高个子理直气壮。
贺瑾时今天的带的仅有五百都给老头了,就这现在还欠一屁股外债呢,口袋里哪还有多馀的钱。
贺瑾时说:“我现在没带这麽多在身上,明天给你行吗?”
“行啊,”高个子笑着说,“那明天我们再把他给你。”
贺瑾时还没来得及说什麽就听见挤出口的哭声,“哥哥……我……”
剩下的话就跟堵在贺瑾时的嗓子眼里一样,上下不得,他好像明白,却又根本没听见人继续张嘴。
有理儿又有理的说法,没理儿有没理的说法。
“怎麽着啊,这钱你是替他给,还是不替他给啊?”那人又问了。
贺瑾时掂量了两下手里的真东西,就是当石头使了,二话没说就冲上去硬来。确实就是一打三,贺瑾时也跟孩子似的,和几个人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