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时从刚才起就慌了神,他没想到今天的无意之举会造成今天这样无法收场的局面。
“舅舅!”贺瑾时张嘴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背上没有一声回应他的声音。
“舅舅,你别睡了,马上丶就到医院了!”贺瑾时心头的疼痛逐渐放大,怦怦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舅舅,舅舅,舅舅……”
贺瑾时一声声喊着,可是没有人理他。
日头正盛,他的脚步却不敢松懈,只有声音是垮了的,不知道什麽时候泪水就糊了一脸。贺瑾时这人就不是个能把伤口剖给人看的人,面上是风流阔少,心里那可是藏着掖着一件又一件事。
别人不知道,他也当不知道似的,开心的时候就全忘了,也许偶尔也会想起一点,就深思熟虑起来。
往日的种种都在心上一遍遍流过,舅舅拿他是当亲儿子疼的,这麽些年他都记着呢。谁要是对他好,他心中自有数,所以说贺瑾时这人大方,同样谁要是欺他一分一毫也是如此,他也都记着呢。总有一天,他会还回去。
贺瑾时往前赶,脚下一个袢子连己带人就都摔在地上了,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跌进土里。
“舅舅,舅舅!”贺瑾时爬起来就忙去扶一边的舅舅。
舅舅紧闭的眼睛这时候倒是睁开了,贺瑾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艰难扶住舅舅,嘴里还哄着:“舅舅,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就到了。”
贺瑾时擡手抹掉自己脸上滚烫的热泪,心里也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一滴滴的开水都砸在心上。
太无助了。
贺瑾时看了一眼天空,空旷……
他好像什麽都抓不住了。
舅舅的嘴张张合合,贺瑾时试着靠近,他害怕去听到什麽受不了的话。对他来说,那就是绝望。
方文清动了动手指,很艰难,贺瑾时主动握上去,只听到舅舅说,春生……
春生……
贺瑾时顿时绷不住了,他没想到舅舅会在这时候跟他说这个,明明昨晚上舅舅还在劝诫他不该这样做。而眼下舅舅的意思,明显是同意的,方文清的眉眼从未有如此温和。
“你和春生……”
方文清没能再说完剩下的话。
贺瑾时也快喘不上来气了,“舅舅!”
顾不上再多的哀哀戚戚,他又重新背上舅舅沉重的身躯,付老的脚步也跟上来了。
“小贺!”
贺瑾时只顾着去背人。
“小贺!”老付又大喊一声。
贺瑾时也怔住了,呆呆看着面前的老头,全都是模糊一片。
“老付,搭把手吧。”贺瑾时良久才说出这麽一句话。
老付再没多说什麽,默默伸出手将人扶上了贺瑾时的背上。
这次贺瑾时走的稍微慢了点,也许是因为体力不支,又或者他不想一个人这麽孤单地走下去。
他太疼了,呼吸间也像是抽气一般。
一条并不怎麽宽阔的大道上,一个背着一个,一个跟着一个。
太落寞了,这背影……
老付终于忍不住了,“小贺,把人放下来吧。”
贺瑾时没听见。
脚步声都快盖过了老头的说话声,“小贺,放下来吧,方主任已经走了。”
贺瑾时这时候才猛然吸了一大口气,吼道:“你胡说!”
“他刚才,刚才,刚才还和我说话了!”
“可那不是刚才吗?你看看这条路你走了多久了,方主任也不想再走了,再给你添麻烦了。”
“给我添麻烦?”贺瑾时自嘲地笑了一声,张口的话又端不住了,“是我给他添麻烦还不多……”
他忽然又笑了,“舅舅,我们去医院,你千万别睡。”
“困了吗?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那个,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特别特别调皮,我记得有一次你要打我来着,拿着好长一截棍子,我才不傻,看到你转头就跑了,结果你就在後面追,那时候我还小,跑不快的,可逆还是没追上我,我俩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跑,跑了两里路呢。”
付老的叹气比脚步沉重。
“还有还有,我出国留学的那年冬天,你送我来着,你还记得吗……”
贺瑾时泣不成声,哽咽着嗓子早就说不下去了,身後早没有了温热的呼吸。
贺瑾时就这样一步步把舅舅背上了医院,可是……可是…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