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而能通过沈家的情况局面和沈叙宗如今的处境,乃至庄书凌不愿意把孩子和沈家牵扯出一点关系这点,转过脑子,猜测出一点沈叙宗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那就是沈叙宗觉得现在要孩子不好。
他也和沈阔庄书凌一样,不想孩子和沈家有牵连,把三代人的内斗和不和,延续到下一代。
奚拾有所猜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抱住沈叙宗安抚他:“没事,你慢慢消化,飞机要飞十几个小时,你有很多时间,回去你也能接着慢慢思考孩子的问题。”
沈叙宗这时用肯定的语气道:“我没有不喜欢你生孩子。”
奚拾声音温和:“我知道,没事,你慢慢想。”
回到头等舱休息室,重新坐下,沈叙宗兀自绷着脸,手机拿在手里刷着,暗自消化。
奚拾想了想,原本想给庄书凌发消息,告诉他自己也能生这件事。
但顿了顿,想到庄书凌刚生完孩子,需要时间多休息,便没有发这条消息。
一个多小时後,奚拾和沈叙宗登上了飞机。
奚拾这时候才给庄书凌发:【我们走了,回头空了再飞过来看你和康康。】
山庄主宅,书房,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略微佝偻着背,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剪自己养在花架最上面的一捧花。
他修剪着,却无端分了神,心想奚拾招呼都不打就飞出国外了,难道是因为知道他去後面副楼给鹿鹿过生日,还给几个孩子涨了信托丶多给了份教育金,生气了?
老爷子心里嘀咕:这又没什麽。大不了也给你一份教育金好了。
老爷子这麽分神又暗自嘀咕,没留神,把一片不该剪掉的枝叶给剪了,反应过来,立马给他心疼坏了,还“诶!”的叫了声。
飞机上,并排坐在一起,沈叙宗转着头,看着坐在另一边舱位里的奚拾,奚拾正态度从容温和地和蹲在他面前的空姐商量等下的晚饭吃什麽。
沈叙宗看着奚拾的眼底闪过些许阴郁。
整个飞行,十几个小时,奚拾完全没有揣测和忧虑沈叙宗心里会怎麽思考孩子的问题。
他该干嘛干嘛,还躺下睡了好几个小时,第一次坐飞机,认真体会享受头等舱,完全没有杞人忧天。
反倒是醒来的时候见沈叙宗一直没睡,揉了揉眼睛,凑过去,低声道:“还在想吗?别想了,睡会儿吧。”
沈叙宗没什麽流露,也没说什麽,只伸手过来,轻柔爱惜地抚了抚奚拾的脸。
飞机回国落地的时候恰逢中午,奚拾在飞机上休息得不错,也没别的事,便准备出了机场就回公司上班,从廊桥走出来的时候他甚至很有规划地给助理谢乾发了条工作消息。
然而等走进候机楼,站在可以看到外面停机坪的窗边,沈叙宗站定,来到奚拾面前,不顾身边的人流,擡手按住奚拾的胳膊,认真又严肃地看着奚拾,开口道:“我们以後可以有孩子,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份惊喜。”
奚拾见沈叙宗脸上并无喜悦,就知道他话才说了一半,没吭声,默默等着。
果然,沈叙宗下一句:“但是小溪,我们稍微晚点要孩子,好吗。”
“等事情都结束了,尘埃落定,等我们离开沈家,搬出山庄。”
“我们再要孩子,可以吗?”
奚拾的神情一下变得柔和——他真的猜对了。
奚拾也无视身边的人流,回视沈叙宗:“你和大哥书凌一样,都不想孩子和沈家有牵扯吗?”
沈叙宗的眉心已经下意识拧了起来:“是,不想。”
隐隐还透露担忧,低声说:“我们有很多次都没有。”奚拾听懂了,这是说没有做防护措施。
沈叙宗:“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奚拾是能生孩子的体质,因此在床上总非常的肆无忌惮。
奚拾听懂了沈叙宗的担心:“不会的,不会那麽容易就怀上的。”。
跟着道:“可以啊,你不想现在生,那就晚点生。”
说着走近,擡手碰了碰沈叙宗的脸,关切道:“你担心现在会怀上,是吗。”
“你怕孩子会在沈家丶山庄出生。”
“像你和大哥一样,又被牵扯进复杂的家庭氛围和争斗里,是吗。”
奚拾这麽懂他,沈叙宗无法不动容。
他抱住奚拾,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一刻,显露出了些微的脆弱和难见的伤感。
“是,我不希望这样。”
“我们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背负那麽多东西。”
对沈叙宗来说,“孩子”,在过去实在是个过于遥远的与他毫不相干的存在。
他对此无感,没有感触,也没有期望。
可现在,“孩子”,却存在在他和奚拾人生的未来里。
沈叙宗的科研头脑无法理性地分辨出孩子会给他未来的人生産生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