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宗,叙宗啊。
那麽有天资,他也曾期待这孩子在相关领域做出一份惊天动地的成就的。
这个家里,叙宗出生的时候最像他,长大後,做事的风格和魄力,也最像他。
後来回来了,进公司了,他觉得可惜,又觉得高兴。
如今公司交给叙宗,他其实不太放心,好在有奚拾。
奚拾,小溪,这孩子是暖流,流入他的家中,暖了很多人的心,也包括他的心。
他很喜欢。
也有能力,很努力,他很欣赏。
他知道,小溪无可限量,他的未来,或许是大海。
大海……海……
沈海建,你这一辈子,曾经那麽辉煌成功过,死的时候也有家人陪在身边,晚年也平顺安康,还看到了龙凤胎曾孙们的出生,托付好了公司集团,这一辈子,很值了。
“周,周……”
老爷子的目光突然笔直地看向半空,氧气罩下快速喘息地喃喃念着“周”,几秒後,他闭上了眼睛,结束一生,享年89岁。
“爸?爸!”
“爷爷!爷爷!”
发现老爷子闭上了眼睛,几乎所有人都叫着老爷子,确认他真的断气了,大家这才都哭了出来。
这里面,只有最细心的奚拾和最了解老爷子的老太太,知道老爷子最後喊的是什麽——
是周,周素,是他最爱的丶也唯一爱过的女人,沈昼的妈妈。
老太太其实早几十年就接受这个现实了,他与老爷子,与沈海建,也早就没有夫妻感情了。
可看着自己的丈夫咽气的时候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老太太还是难受地闭着眼睛丶擡手抓紧了胸口。
但她难受,不是难受沈海建死,他们都老了,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周素都早早死了几十年了。
她难受,是为她自己。
她再一次後悔,为什麽当初不离婚呢。
离婚,就不必忍受这样让她觉得屈辱的时刻了——丈夫喊着小三的名字离世,这对老太太这个原配妻子来说,根本就是屈辱。
她早已麻木的心,突然又痛恨了起来。
“奶奶。”
奚拾知道老爷子死前念的什麽,也察觉了老太太的反常。
见老太太往外走,脚步也踉跄,奚拾赶紧过去扶她。
老太太却尚存着处理事情的冷静,示意奚拾道:“不用管我。”
“去吧,去最後给他喂口糖水。”
本地风俗,人走是要喂糖水的。
“奶奶你去哪儿?”
奚拾关心道。
老太太松开扶住奚拾的手:“我回去了。”
“後事你们看着办吧。”
终于,终于她也自由了。
这场婚姻,随着沈海建的死,终于到头了,无法再困住她了。
她过去恨过周素丶恨过沈海建,後来不恨了,注意力和精力都给了子女後辈。
如今,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谁想给出轨的丈夫送殡?
他死就死了。
很早,她就巴不得他早点死了!
老太太稳重了一辈子,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这一刻,她只有痛恨与长久麻木的荒凉。
她切齿地想:死得好!死得好!他早该死了!和那个贱人一起死!
她不会为他送葬出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