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是不想参加我们的游戏了吗?”
夏洛克只能这样理解。
“当然不是,基本演绎法很有意思!”安妮超大声的反驳,她的脸颊有些薄红——被夏洛克气到的。
她发现夏洛克根本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我是和你们不一样的普通人,你们以後也并不需要迁就我的知识层面——我很感谢你们,但是每个人的兴趣是不一样的。”
“哦,我明白了,”夏洛克觉得安妮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星星一样,在波光中发亮,“你这就是麦克说的人类的惰性是吧?因为发现怎麽样也比不上我们,所以干脆不想努力了——要我说,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所以麦克和欧洛丝是喜欢你这点吗?”
“……”虽然安妮福特还小,但是她已经在替夏洛克以後的人生感到担忧——他出门绝对会被打的!
……
年少的男孩女孩在树冠的庇荫下相对无言,碎金般的日光落在他们稚嫩的肩头和脸颊上。
一阵风经过,云雾般的松针枝丫开始摇晃丶摩擦,仿佛在低语些万里之外的隐秘。于是斑驳的光影也在摇晃,亲昵地在孩子们的周边游荡。
呆了一会後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回走。
这短暂的交谈让夏洛克发现女孩和其他的见过的无知又情绪化的同龄人不同——虽然都不聪明——但和她沟通却意外地让他不感到烦躁。
于是他又开口问安妮。
“你看的东西有什麽意义麽?辞藻繁复,语义模糊,就算是历史书也比它值得一看——至少里面的历史事件年份精准,人物清晰。”
“嗯……我也不知道呢。”
安妮抱着书,扭头看了一眼板着脸的男孩,穿着衬衫短裤的小天才身量纤细。但比同龄的安妮高一些,走在她身边时脊背笔直,目不斜视。
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走在它的王国里。
——安妮福特要承认一件事……她实在是很喜欢福尔摩斯家的天才们。即使他们不通人情,言语傲慢,孤傲独行。
就如同人类不会因为玫瑰有刺而放弃种植它们,安妮也无法因为天才的古怪个性而真的疏远他们。
美丽而有价值的事物会让人容忍他们的某些缺陷的。
“就像夏洛克你说的那样,这些文字确实辞藻繁复,语义模糊……但我想它们还是有些用处的。”
“比如?”
女孩的眼角眉梢漫上轻盈地笑意,比夏日的葵花更烂漫,比蝴蝶的翅膀更轻盈,她带着一些调笑的揶揄对夏洛克说。
“如果没有它们,我看到你就只能单调乏味地称赞你的头脑聪明。称赞你的眼睛漂亮,称赞你的身姿挺拔……”
已经能够看到福尔摩斯家大门的年少的夏洛克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身边的女孩,神情里带着微妙的疑惑,他听见女孩轻飘又清晰的声音。
“可是我看过这些诗,所以我就可以对你说……【我怎麽能够把你比作夏天呢?你比它更可爱也更温婉】……我可以将你称做我的夏天。”
女孩没有停下脚步,越过驻足的夏洛克前行,夏洛克看着安妮披散的黑色长发。
目光飘忽地看见了远处已经回家的兄长,夏洛克看见麦考夫被他年长他许多的同学们簇拥着送到门口。
夏洛克看见安妮福特和麦考夫在门口相遇,他们在交谈些什麽;他又看见已经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巨大落日,馀晖迤逦,晚霞温柔。
无法理解。
夏洛克想,他甚至第一次思考起安妮福特脸上的微笑是不是具有嘲讽意味。
答案是他不知道。
自那以後,安妮福特和福尔摩斯们的关系因为一些事情越发亲密起来,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态度,只是有时会在和夏洛克独处的时候,用夏洛克无从分辨的奇怪语气,称他为「summer」。
直到她突然地离开伦敦,成为了一名旅行家。
对于夏洛克来说,四季的更替对他没有任何意义,最多就是影响他穿衣的多少,和母亲会在新年时的拥抱和吻。
一直如此。
只是在有些时候,夏洛克福尔摩斯会在某个夏日的傍晚,暂停一下对案件的追逐,拉开221b的客厅窗帘,注视着日光消失在建筑的缝隙中,静静地沉默不语。
。
时间对于安妮福特到底意味着什麽呢?
年轻的侦探不禁思考这个问题。
有着温柔名字的年轻女性一言不发地离开福尔摩斯们四年之久——从2005年的12月25日到2010年的3月11日——伦敦的夜晚点亮过四次盛大的烟火,日夜交替轮转了1567次,钟表分钟走过37608圈。
从不停止的名为「时间」的河流裹挟着世界沉默着前行。
麦考夫成为了能够代表大英的小小官员,在以国家为立场的棋盘上运筹帷幄,他的对手及政敌敬畏且恐惧地称呼他为「冰人」。
夏洛克发现了能够点燃他激情的工作,在兄长不动声色的引导下和苏格兰场达成了合作——他找到了自己的游乐场,也成为了举世无双的咨询侦探。
一切都变得与四年前不同,不止是年龄的增长,他们的经历,思想,工作都有了长足地变化……安妮福特当然也同样如此。
可她明明离开了四年,却在见到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第一面时,依然称他为「夏天」。
于是一切似乎又都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