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认为我会喜欢安妮福特……或许在你眼里,没有血缘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只能有这种浅薄的感情了吗?”
夏洛克的话让华生无法反驳,他放下手里的饼干,换了个姿势,又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他只能为自己辩解。
“这怎麽能怪我误会……都怪你平时太孤僻,身边又没什麽异性,唯一一个对你态度好点的茉莉医生你还对人家爱搭不理,而你对安妮小姐的态度又不同寻常,我一时误会也是情有可原的……”
“……”夏洛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擡高了下巴看着华生,并没有什麽表情的长脸硬是让华生看出一种「愚蠢的金鱼」这样的鄙视。
“这麽晚了,我要去睡觉了。”
沉默半天的华生最後这样说,他看见半掩住的窗帘外如墨一样深沉的黑暗,才迟钝地意识到他们聊了很长时间,长到连这场雨都不知在何时停下了。
“你想和安妮交朋友是吗?”
当华生起身,准备绕过夏洛克回房间的时候,夏洛克突然说出这句话。
“呃……是有这种想法,我觉得我和安妮小姐或许会成为不错的朋友也说不定。”华生犹豫了一下,“但可惜她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或许夏洛克你能给我?”
“不错的朋友……哼,又是这样。”
华生没听清夏洛克在说些什麽,只是感觉他好像有些不高兴。然後他看见这位任性的侦探对他说:“不需要联系方式,你很快就会见到她的。”
“什麽意思?”
华生不明所以,想要追问,但卷发的侦探已经扭过头去,并向他挥了挥手,一副不要打扰他的样子。
一向好脾气的医生磨了磨後牙槽,看了看夏洛克,最终还是带着被挑起的好奇心回到自己的房间。
总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揍他的。华生非常肯定地想。
听到华生关门的声音之後,夏洛克依然瘫在沙发里……和回去休息的室友比起来,他所需要的睡眠时间简直少的可怜。
客厅陷入长久的静默,只有钟表的嘀嗒声回荡在空气中,深夜里独自一人和灯火做伴让瘦削的青年看起来有些孤独和寂寥。
——但这只是看起来而已。
夏洛克掏出口袋里的护身符,又一次在指尖盘弄起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拆开这个小东西。
【安妮福特。】
他默念着女性的名字。
夏洛克知道自己刚刚在误导华生一些事情。
比如说,其实他没有把安妮福特看做是家人。
不仅是他,包括他的兄长和妹妹,他们同样没有将这个在福尔摩斯家生活了十四年的女性纳入家人的范畴。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过于冷漠了。
但安妮福特对他们来说又确实不同。
家人对福尔摩斯们来说是可以完全信任的,相互包容的。或许,有时候还可以小小的互相伤害的存在。
因为福尔摩斯们知道他们本性相同,只有他们才会互相拥抱彼此,在这充满愚蠢浅薄思想的世界的海洋中,家人是他们航行在洋流中的坚实巨轮。
安妮福特则是这巨轮上唯一被允许登船的乘客。
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人吧?你与她一同生活,却无法亲密无间;你和她走在一条路上,却无法并肩同行:她或许温和,或许美丽,或许被人追捧,或许和你格格不入。
但你始终注视着她。
这就是福尔摩斯们无法将安妮福特当做家人的理由。
因为她既没有他们一样顶尖的头脑,也不会全然包容他们的脾性,她甚至不和他们走在统一的路上。
可福尔摩斯们注视了她十四年,看她成为了金鱼里最受欢迎的那个,看她既不接近天才,也不融入人群——看她成为了她自己。
于是安妮福特也成为了他们眼里最特殊的那个。
时间不会让福尔摩斯们对一个普通人産生包容和关怀,只有智慧才行。
爱情的确浅薄,因为伴侣也会分散离开,但亲情又太过靠近——所以无法用爱人或亲人来指明他们的关系。
那干脆不用指明好了,福尔摩斯们默契地想。
安妮福特就是安妮福特,她此前在他们身边成长生活,是一株被福尔摩斯们细心看顾的花,那麽以後也会一直存在。
夏洛克以前一直都是这种想法,直到今晚华生的问题,才让他隐约察觉了一些东西。
但感情用事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