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座沉默许久的男人突然开口:“你生病了。”
“我……我没有!”
哪怕在那一瞬间,有种被关心着,委屈想要落泪的冲动,但是我怎麽可能承认。
才放下狠话让他不要管我,转头就利用生病的可怜模样去博取他的同情,和又一次的施舍?
我终于坚定下车的念头,更为刚才的行为而感到不齿。
突然“咔哒”一声,车门落锁。
江秋昙淡淡道:“先去夜宴。”
司机点头,不再有异议,立刻把车调转到反方向,向前驶去。
我选择的权利再一次被剥夺了,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
握着把手,愣了好一会,直到被警铃催促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系上安全带,眼神瞟向後视镜。
灯光昏暗,江秋昙垂着眼皮,看不清神色,只偶尔有翻动纸张的声音传来。他又恢复沉默,好像当我完全不存在。
手机不停震动着,接连几条是新闻推送,今天是强对流天气,呼吁大家待在家里,关紧门窗。
还有一条是来自文殊兰。
——哥已经在路上了吗?雨这麽大,一定要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盯着这条短信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快认不出这上面的字,不知怎麽,突然有点心酸。
雨天路况拥堵,比预期抵达的时间要多出二十分钟。
司机将车停到大门,扭头请示:“江总,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没有办法及时赶到会场。您看是否要通知场务,推延举行?”
江秋昙“嗯”了一声,合上杂志,看我一眼:“还有事?”
他因为我耽误工作,我心里情绪复杂,犹豫要不要道歉,司机却已催促起来:“别浪费时间,快点下车。”
我见状也不好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猛地一站起来,头有些昏,眼前也阵阵发黑,一时间迈不开步伐,在原地缓了会。
忽然头上出现一把伞,有人在替我挡雨,还顺便接过我手里的礼品袋。
“一粟哥。”
是文殊兰。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叫我,叫得这样动听,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他对我这般无微不至。
说没有沉迷是假的,但我很快清醒过来:“我自己来,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能为一粟哥服务,是我的荣幸。”文殊兰微微一笑,把伞面往我的方向倾斜,自己的肩膀反而被雨水打湿,洇出一片暗色痕迹。
我受宠若惊,看着他握着伞柄的那只手,几乎要入神。
“走吧,客人已经到齐,爸妈也等很久了。”
点点头,就要跟随上他的步伐,车窗这时慢慢降下来,司机探头叫住我:“先生,请等一等。”
他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这件衣服是你之前落在江总家里的,已经干洗过,可以直接换上。”
我眼皮一跳,莫名很是心虚,只想赶快接过袋子,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文殊兰却拉住我,笑道:“真是意外,江副总竟然有这样体贴入微的一面,连我也要自愧不如。”
边说着,又接过我手中袋子,一并拎在右手:“一粟哥就是粗心,从小东西丢三落四,都要我替他收着。这段时间,有劳江副总多多担待。”
司机顿了顿,继续尽职尽责充当传话筒:“江总说,本分而已,你客气了。”
我微微发怔,眼神不知不觉落在後窗,玻璃并不透光,只能反射出我的脸,却看不见里面景象。
文殊兰笑了一笑,没再说话。
“另外,方先生,活动结束之後,请……请务必不要迟归,让江总担心。”司机神色越来越古怪,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我想好要怎麽回应,就径直开走。
我看着车子拐了一个弯,都看不见影子了,才被一阵疼痛感拽回现实。
文殊兰攥着我的手,视线停在前方,那是车子离去的方向。摇晃的树影不断在他脸上掠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喧嚣。
“你轻一点……”我小声提醒,立刻就被雨声盖过。
文殊兰还是听见,斜斜乜我一眼,笑了一笑:“哦,我没注意,抱歉。”
他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配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显得有些懒散,让人生不出警戒的念头。
我後背却因那个眼神泛起一片凉意。
“没丶没关系,我们快进去吧,别让爸妈——”
眼前一晃,我顿时语塞,那张姣好面容突然捱近,离我不过二十公分的距离。
“哥实在是我见过,最善变的人。上次还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热情得不得了,我以为哥有多喜欢我,这才过去几天,就又和老情人旧情复燃,到同居的地步了?”
他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冷地,带着微微嘲弄。
“只要把你干舒服了,是谁又有什麽所谓呢?我如果真相信了你,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