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傻瓜
我坐在病房对面的长椅,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指向凌晨一点整。
是心肌梗塞,老毛病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由于送诊及时,手术进行也相当顺利,所以暂时不会有性命方面的问题。不过接下来半个月,必须接受住院治疗。
蒋瑶哭得眼睛通红,整个人都像死了一回。
从来医院,到手术结束,她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只是在我想要去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擡头看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我想我大概,永远忘不了她那样的眼神。
虽然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母亲,也没有对她寄予任何期望,更不觉得,她所在的那个家,是可以躲避风雨的港湾。迟早有一天,我会毫无留恋地离开,头也不回。
然而在这一刻终于到来,我还是感觉到,铺天盖地,前所未有的孤独。
环住双臂,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忽然感觉身上一沉。头脑迟钝地运转着。
过了一会,才扯下那件西装外套,扔到地上,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
那人也效仿我的动作,仿佛难舍难分的影子,紧捱着我。
直到我的旁边是一团空气,再没有任何退路,我停下这种无意义的博弈,看着脚下光亮的地板,祈求一样的语气:“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文殊兰没有说话,只是动作强硬地,把外套重新披到我身上,扳正我肩膀,手心贴了贴我额头,又放在自己额头上。
这个姿势,不得已要和他面对面。
可是看到他,我就害怕,情不自禁要发抖。
视线越过他,停在他身後的某一点,心头猛地一跳。
趁着文殊兰不注意,我一把推开他,立刻站起身。
西装外套从肩头滑落,我踩着走过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几乎是飞扑进来人怀里。
我抱着江秋昙,像攥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用力。他身上那种毫无波澜,淡淡的清冷气息,让我能够安心。
“怎麽办……”
我不是不记得在此之前,我还单方面和他冷战。结果在这种六神无主的场合,我能想到唯一的依靠,竟然只有他。
江秋昙拍拍我後背:“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我刚要松一口气,听见那阵缓缓的脚步声,神经又不由自主绷紧了。
文殊兰停在我身後不远的地方,他当江秋昙不存在,对着我说:“哥,你发烧了。先喝点温水,把药吃了,然後跟我回家休息。”
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好像你真的很在意我的死活一样。
可是因为你,我身败名裂,颜面无存。
因为你,我从此无家可归,沦落成为丧家之犬。
江秋昙摸着我的头,淡淡地问:“一粟,你要跟他走吗?”
“不要。”我没有犹豫。
江秋昙“嗯”了一声,又问:“那你要跟我走吗?”
跟他走?我确实应该跟他走。
为什麽不?
为什麽要朝他发脾气?
他说得又没有错,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麻烦,离开他,还有谁能替我收拾烂摊子?
他不管我,就没有任何人能管我。
我早就应该认清自己的斤两。没有能力,就不要心比天高,去执着那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你带我走吧。”我哽咽着,向我烂到不能再烂的人生妥协。我早就该接受的。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不会觉得痛苦。
倚靠的胸膛震颤了一下,幅度微乎其微。那像是一个笑,至于笑背後的含义,我却也不想深究。
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噩梦。
“快点……带我走。”我焦急万分。
“好。外面风大,先穿件衣服,不要着凉。”江秋昙推开我,脱下身上的风衣。
我浑浑噩噩,任他摆布。他让我伸手我就伸手,让我拉起拉链,我也就一股脑拉到最顶,遮住大半张脸。
风衣穿好了,我又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江秋昙。这次他终于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旁边的楼梯间走去,一前一後。
他以前从来不会走这麽慢,我那时候,总是跟不上他的步伐。
眼见门就快要打开,旁边突然横出一脚。锃亮的黑色皮鞋,踩着那道缝隙,硬是把门重新蹬上。
“一粟哥,我还在跟你说话呢,是我声音太小了,所以你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