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皇家的仪仗竟然出现在了同泰寺。
王氏大惊失色,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指尖掐入了掌肉里。
谢宝萍和谢宝苓亦是惶恐不安,露出了一种做贼般的心虚来。
随行的北军禁军将夹侧的路道封锁,谢氏马车不得不踅返回寺内,跟随一衆僧人恭迎圣驾。
谢瓒是陪同小皇帝一起来的。
随行而来的还有深居简出的贤太後。
沐佛节会持续三日,皇家祈福仪式通常会定于每年四月初九。
谢瓒不信神佛,但作为宰相,他须出席一下场面。
沈莺歌昨日跟着谢氏来同泰寺祈福,他想让青朔跟随,但沈莺歌婉拒了,谢瓒品出一丝端倪,遂没有强求。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同泰寺,虽然入寺门,也止步于佛殿之外,没有跟随小皇帝和太後进去。
青苍深晓主子的郁结,提议道:“去见见少夫人罢,卑职刚刚只看到了二夫人她们,兴许少夫人还在休息。”
谢瓒已然一整日没见她,竟一时有些不惯,抿唇淡淡“嗯”了一声。
谢瓒去了西厢房,看到谢氏一衆女眷聚在大榕树的树荫底下转经,他的视线在衆人逡巡了一圈。
二房丶三房的女眷停止了转经,恭恭敬敬地对他称礼。
“少夫人在何处?”
他清冷的目光裹挟着巨大的威压。
王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道:“听闻昨夜少夫人去了谢老夫人的厢房,说是寻老夫人有事。今朝我和三夫人带姑娘们去给谢老夫人请安,发现谢老夫人不在,我们又去找少夫人,结果,少夫人也不在——曹嬷嬷,您说是怎麽回事?”
王氏看了一眼曹嬷嬷,曹嬷嬷忙不叠接上话:“少夫人兴许带着老夫人去哪个地方逛了,我们就在这里转经等她们,但等了半日,也没等来人,正想着要不要回府找家主,谁承想,正好您就来了……”
曹嬷嬷越说越心虚。
谢瓒就这麽安静地听着,一个澹泊的眼神丶长指叩击扶手的动作,都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尤其是在鎏金色日光的髹染下,他的眸瞳衬出了一片深不可测的沉黑,底下是一片不动声色的冷意,让人有一种胆寒的错觉,仿佛在他的注视之下,世间的一切都无所遁形,所有真相都会被他看穿。
他对二夫人和曹嬷嬷的话不置可否,视线游弋了一圈,定格在谢桃笙身上。
谢桃笙被文氏牵到了最後面,眼眶红红的。
“六姑娘,”谢瓒口吻称得上温和,“昨夜发生了什麽?”
但这句话就相当于命令,让衆人脸色都发生变化。
王氏看了谢桃笙一眼,目露威胁。
文氏也暗中掐了一把谢桃笙,示意她谨言慎行。
但谢桃笙此刻爆发出了一种决绝,她挣脱开了文氏的桎梏,冲到谢瓒面前,跪了下来,大哭道:“少夫人昨夜被一群僧人抓走了,老夫人说她身上有邪气,要给少夫人做法事驱邪!”
“六妹妹在胡说八道什麽?!”谢宝萍面红耳赤,想把谢桃笙揪回来,但被青朔一剑拦截住了。
青朔体格健硕,身量魁梧如山,剑刃泛散着凛冷寒光,出鞘之时,一下子把谢宝萍吓得面色苍白,险些站不稳,手上的转经也摔落在地,王氏匆匆上前护住她。
谢瓒伸出手,把谢桃笙扶起来:“少夫人如今人在何处?”
“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去了厢房,没有找到她。做法事的地方只有老夫人知道,但老夫人也不见了!”谢桃笙泪眼朦胧,指着王氏道,“二夫人还让我们赶紧走,要撇清一切关系!”
谢瓒看向了王氏,目光沉冷如霜,渗透出了不动声色的杀意。
在衆人眼中,家主极少会有脾气,仿佛世间没有一切事物能让他动怒,但今刻,衆人都切身感知到他薄发的怒意。
这时,青苍如鬼魅般出现在身边,凝声道:“主子,苏公公方才跟卑职说,帝後祈佛时,嗅到了一阵血腥气味,好像就发自佛像底下,圣上让您快去看看。”
谢瓒薄唇崩抿了一条细线,覆在扶手的手青筋隐隐狰突。
衆人也意识到了什麽,纷纷面色煞白。
无一人敢正视谢瓒的脸色。
“沈莺歌若有什麽事,”
谢瓒的轮毂碾碎了地上的转经铃,他嗓音极冷淡,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极力狠攥,难以呼吸: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