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绾身为弃妃,在哀帝执政期间,是没有子嗣的,她被发配去岭南之後,那就不可能生育。
所以葛熙儿不可能是哀帝的女儿。
葛熙儿嗫嚅着道:“听母亲说,我生父叫梅孝臣,曾是服侍太後娘娘的一位内侍。”
轰隆一声,厢房之外响起了一道巨大炸雷,好像有一柄利剑硬生生将天地劈裂成了两半,有那麽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沉浸在一片昏晦的光影里,情绪变幻莫测。
“阿姐,你也滴血。”赵徽忽然对向烛命令道。
向烛如言照做,滴答一声,她食指处的血滴入了水碗之中。
接下来,诡谲的一幕发生了。
向烛的血,可以与赵徽的相溶,却与葛熙儿的完全不能相溶。
这已经很能说明一个问题了。
并且,这个问题对于赵徽而言,是极其致命的。
赵徽与向烛都是宿容棠的生出来的,但他们的父亲不一样。
赵徽与葛熙儿虽然母亲不一样。但他们的父亲是一样的。
向烛与葛熙儿母亲不一样,父亲也不一样,所以,她们的血自然不能相溶。
所以说……
赵徽惊魂未定地望向沈莺歌,胸膛如擂鼓般震动,赵徽赤红着眼眸,拂开了案上的水碗,砰的一声,碗盏四分五裂。
葛熙儿吓了一大跳,沈莺歌护着她不被那些瓷片扎伤。
他抓着她说:“母後跟一个假太监生了朕,朕是个假皇帝,这就是你告诉朕的答案吗?”
他掐力过紧,在沈莺歌的衣服上抓出了一片浓深的褶痕。
沈莺歌静静地看着赵徽的面容。
他继承了宿容棠端庄大气的五官,骨子里的那一份忧郁优柔的气质,却完成承袭了梅孝臣。
沈莺歌任由赵徽抓着,嘴角勾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陛下不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是也不是?非要有人当个恶人,那臣妇就来当。”
说句实在话,沈莺歌并不想逼疯赵徽,他是一个如此无辜的少年君主,按照他的人生剧本,他本可以安分守己过完这一生,在大嵩君主的在任历史上留下中规中矩的一笔。
只遗憾,他的生母是宿容棠,是她的死对头。
宿容棠已经触了沈莺歌逆鳞太多次了,三番五次就使些阴招出来,要置沈莺歌于死地。
忍辱负重绝对不是沈莺歌的风格。
她想,宿容棠的软肋就是赵徽啊,那自己为何不从赵徽身上下手呢?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这是宿容棠逼她的。
沈莺歌从不後悔自己走的每一步路,下的每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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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赵徽神识恍惚地离开後,向烛也跟着离开,偌大的厢房内,恢复一片死寂。
沈莺歌牵着葛熙儿朝着佛堂走去。
守在佛堂外的那些侍卫被葛闻洲暂时调走了,佛堂的门是虚掩着的,洞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
“吱呀”一声响,沈莺歌轻缓地推开了木门。
佛堂洇散着一种闷湿腐朽的气息,堂内掌了一盏温黄的灯,摆设非常简陋,一轴佛陀的挂画,一张堆放佛经的木案,一张矮榻,还有一个抄经的光头女子。
女子就像被尘俗遗忘在时光的角落里,面容清癯,病骨支离,身上的素衣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陈旧的色调。
“娘亲!”葛熙儿飞奔着扑入女子的怀里。
葛绾慈蔼地摩挲着女儿的脑袋,将她那个被针扎过的小手捂在掌心里。
雨声蹉跎,葛绾哄女儿睡下後,就下意识望了沈莺歌一眼,但她的视线有些涣散,看向沈莺歌时,又仿佛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旧年代里的人。
“我该称呼你一声‘谢少夫人’,”葛绾掩唇咳嗽道,“还是尊称您一声‘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