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都说过了,”向烛掀起眼睑,道,“谢少夫人一直以来都将我当做一个有尊严的人来看待。”
向烛强调了一遍:“只有她把我当人!活生生的人!”
这一句话如一柄惊堂木高高震落砸下,在岑寂阴冷的大殿里掀起不少动响。
空气里的光尘,俨如一批躁动的鱼群,正在四处狂乱的游弋。
宿容棠听着这一番话,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讷怔道:“哀家难道没把你视作一个人来看待吗?”
“在你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向烛赤红着一双眼,怒声道,“我只不过是你用来实现一己野心的工具!一柄杀人刀!”
她说着,又望宿容棠小腿那胫骨之上深深刺入了一刀,道:“你既然不认我这个女儿,那我也不必继续认您做母亲了!”
话落,殿檐之外适时落入了一抹鎏金曙色。
曙色冲破墨蓝色的长夜桎梏,如一柄细长的金色皮鞭,往紫禁城上空漫不经心地甩了一鞭,鞭子鞭笞在了各座楼台宫宇处,溅洒下了万千羽毛般绒绒的金色辉光。
人间好似落下了一场磅礴浩大的金色暴雨。
谢瓒静静地观摩着这一幅女儿弑母图。
金色暴雨成为这一幅图画的完美画框。
他独伫于金色暴雨之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一幅画。
赤红的血构成了这一幅画最浓墨重彩的用色。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变得有些摇曳飘忽。
思绪如一尾纸鸢,飘离了紫禁城,径直飘往扬州。
他想起了沈莺歌。
他已有好一段时日没有见着她了。
打从她去了扬州後,两人基本没有通过书信,跟随在她身侧的青朔倒是会委托白轲传信来,来汇报沈莺歌在扬州的一举一动。
「谢少夫人在扬州一切安好。」
「谢少夫人去桂花巷弄寻沈挚了。」
「谢少夫人将沈挚约上了一艘通往秦淮河畔的画舫。」
……
最新的一封来信是——
「沈挚死了。」
「谢少夫人将沈挚的尸首埋葬在了秦淮河畔。」
谢瓒对这一封来信的内容,并不感到有丝毫意外。
恰恰相反,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莺歌不可能会轻易放过沈挚。
沈挚上辈子对她作恶太多,而她就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今生今世,她蓄足了力量,势必不会对他轻放轻拿。
沈挚之死,是谢瓒意料之中的事。
他的关注点则在放沈莺歌身上。
她料理完了扬州府的事务,应该也会很快回京罢?
他想她了。
现在就非常丶非常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