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音律于岑寂的空气之中显得明晰。葛绾喝茶之时,也听到了。
此一些节律,与墙隅处那“滴答——滴答——”作响的箭漏声形成了完美的对仗。
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在催魂夺魄。葛绾不免有些紧张。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翛忽之间,沈莺歌笑着说。
“咔擦”一声,茶盏从葛绾掌心之中滑落,跌摔在地面之上,顷刻之间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
葛绾意欲起身,但整具身躯忽而踉跄了一下。
人摇摇晃晃地摔跌在了长案前。
她的袖子拂乱了桌案上那些形制规整的茶具。
茶具纷纷坠地,砸出了四分五裂的声音。
沈莺歌静静地谛听着茶具落地的声音,这些声音如此美妙,就像是一首欢快愉悦的小曲,点点滴滴地敲撞在她的耳屏处。
她看着葛绾挣扎的样子,淡声道:“不是我想杀你,是时机不允许。”
“呵……”
葛绾冷哂一声,一抹血从唇角处留了出来,道:“狡兔死,走狗烹——我此前为宿容棠办事,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我活口,是也不是?”
“是。”沈莺歌言简意赅地答。
她从茶案前缓缓起身,绕着葛绾行走了一圈,又往偏房门处斜睇了一眼。
隔着一扇门,葛熙儿正在与一个小太监玩翻花绳。
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
仿佛丝毫没有留意到一扇门内的动静。
沈莺歌眯了眯眼睛,视线从门外收拢了回来:“我的目标一直非常明确,该杀的热,我一定会杀,该报的仇,我一定会报。”
“……”
葛绾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那我的女儿她……”
“放心,我会将她过继到自己的膝下来承养,她将会大嵩朝的公主。”
葛绾瞠住了眸。
她全然是匪夷所思。
她没预料到,自己唯一的一个孩子,居然会为仇人做了嫁衣。
葛绾笑了。
这种笑不是不甘心,而是变作了一种深刻的释怀。
她坦坦荡荡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
葛熙儿与小太监翻完花绳,她要去找自己的母亲,遂推门而入。
甫一入门,她就看到母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母亲!”
葛熙儿苍白着一张脸,赶忙冲上前去摇晃着母亲,却怎麽也摇不醒。
她愣怔地擡起眸,看着沈莺歌:“您……把我母亲怎的了?”
沈莺歌笑了:“我与你的母亲有陈年旧仇,今次了断,她迟早会有这样的下场。”
葛熙儿蓦然红了眸眶,抿唇不语。
沈莺歌沉静地与她对视了很久,道:“你长大以後,如果想报仇,完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