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猛抿紧双唇,摇了摇头。
气氛陷入僵持,几人沉默着不说话,半晌,姚月娥听见薛清叹气道:“既然如此,那此次的御供款……怕是只能将姚师傅除名了。”
姚月娥沉默片刻,问薛清道:“可否请薛老板宽限些时日?实则姚某手上还有一款新烧制的茶盏,碍于技术不够成熟,成品量不稳定,故而上次展会才没有拿出来。”
“哦?”薛清挑眉,忖了半晌终是松口道:“那薛某最多可再给姚师傅半个月的时间,届时头一批的御供样品要送至京师内侍省,往後就不能再变了。”
“嗯,”姚月娥点点头,“那就多谢薛老板了。”
姚月娥脸色凝重地送他出了大门,临上车前,薛清提醒姚月娥道:“这次的事,一定是窑厂内部出了奸细,若是不将原委弄清,将奸细找出来,怕是以後还会横生祸端。”
姚月娥神色复杂地点点头,送走了薛清。
另一边,建州最繁华的角楼巷里,赌坊的生意正是热火朝天。
梁三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子,这才想起家里还等着他买肉和米回去的老爹。买定离手,现场的氛围愈发躁动,赌徒们张狂地喊着“开大开小”。
玩了九把就输了九次,他梁三就算运气再差,也不至差成这样。
也许下一次,再一次,就翻身了呢?怎麽会有人一直赌一直输的道理?!
思及此,梁三咬了咬牙,整个人往桌上一趴,就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押注位。
“大!”他声嘶力竭地怒吼,“我买大!我就不信了,连开九次小,怎麽都得开一次大吧?!”
现场霎时静下来。
半晌,那负责摇骰子的庄家冷笑着对梁三道:“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这位兄弟的赌债,似乎都才还清不久吧?”
梁三闻言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目光魔怔地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咬牙从嘴里挤出一句,“开!”
庄家不再纠缠他没钱这个问题,只语气清淡地警告,“赌坊的规矩买定离手,梁三,你可要想好了。”
“我叫你开!”梁三怒吼。
庄家一愣,当真在一片起哄声中掀开了骰盅。
二四三,九点小。
梁三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地瘫在了地上。待他回过神来,梁三惊觉自己的四肢,已经被几个堵坊夥计给钳制住了。
看热闹的人都默契地往後退了几步,梁三挣扎无果,脑子也终于清醒过来。
“我丶我我可以给你写欠条!像上次一样,按四分利,我很快就能还上,你相信……”
“啪!!!”
一记惊响在耳边炸开,梁三被打得眼前发花,只觉脸颊像燎了火似得疼。
而庄家却似呀咧嘴地甩了甩手,蹲身下来对他道:“上次写欠条的时候就跟你说过那是最後一次,你次次都这麽搞,我们东家的赌场生意到底还做不做?”
“做!做的!做的!”梁三痛哭流涕,拽住庄家的袍角哀求到,“你们东家拿我的手也没用啊,我丶我我真的丶真的保证只要七天,哦不!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把钱还了!”
“呸!”庄家一脸厌恶地将他踹开,道:“你这种烂赌徒我可见得多了!给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我要是纵着你,你只会愈发得寸进尺丶贪得无厌!”
言讫,他擡头对周围的夥计怒道:“还站着看热闹呢?不快点把人给我拖下去?!”
夥计闻声而动,任凭梁三如何哭求都无济于事,很快他便被几人拖进了赌坊的一间暗室,门扉轰然拍合,梁三被人摁在了一张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
白光乍现,森寒刀刃落下的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梁三有些恍惚地望过去,只见一位身着麻衣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案台旁边,来人正是黄慈府上的老管事。之前还甚是嚣张的庄家见了他,立马换了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将方才的事逐一汇报了。
也是到了这时梁三才发现,这间赌坊竟然也是黄慈的産业之一。
“你们是故意让我欠下赌债……”梁三错愕,但很快又哀嚎着求他道:“你知道我东家是贡户,待我回去再拿些瓷盏去集市上偷偷换了,我很快就会有钱还您。”
“哦?”黄管事不动声色地挑眉,温声道:“可我听说,你家窑厂上那个叫齐猛的人,今早还在四处搜罗你之前卖出去的那些盏,你的事怕是很快就要被他们查到了。”
他一顿,故意加重了语气道:“倒卖贡品可不是个小罪,到时候别说你跑不掉,就怕是你家里那个年迈的老父都难逃罪责。”
一席话说得梁三哑了口,他讷讷地看着黄管事,半晌才双唇颤抖地不知嗫嚅了句什麽。
黄管事却踱步行过来,好言好语地对他道:“你若想活着,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梁三心头一凛,擡头看他。
黄管事哂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你若不想等着姚月娥查到你,倒不如……先让她没办法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