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死了,妈妈可怎麽办啊。
他抱着徐清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小小的身躯好似一棵苍郁大树,遮天蔽日。
“妈妈,我不会放弃的。”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哭了,我一定会好好治病,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再也不哭了……”
“我会好好吃饭,吃好多好多的饭。我会变得很厉害,这样抽再多的血我都不会昏过去了……”
连续两年。
整整两年。
从十岁到十二岁。
喻池一直以为当初真的生了场大病,以至于後来和人提起,他都毛骨悚然,看见血就条件反射躲开。
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拜宋行歌所赐?
喻池忽然觉得好笑,现在的心情甚至不能用语言来描述,过去了七八年,他似乎都快忘记了当初的痛。
再痛又能怎麽样呢?
都过去了。
“小池……”
他看见宋行歌又朝前走了半步,带着急切的解释欲望,血珠子踩着步伐啪嗒啪嗒,摔在地上炸开一朵朵漂亮的花。
喻池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宋行歌的身体里流着自己的血。
他说:“那两年,我就住在你隔壁病房,很近很近……但妈妈不让我见你,我只能在後面看着。”
那时,宋行歌站在後面,隔着一扇窗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的小少年,很白。
病态的丶不健康的白。
他想进去,想看看他。
可徐清和跟他说:“小歌,你要乖。”
“你现在输的血都是小池的,小池每天都哭,他很疼……如果他知道抽的血都给了你,一定会讨厌我们。”
因为家庭原因,宋行歌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他望着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青紫色伤口,手背肿得很高。
很疼。
他想,小池一定和他一样疼。
他不想被小池讨厌。
他知道,现在的命是偷来的,是小池给的,没有小池他会死。
那两年,宋行歌做过最多的事就是踮着脚尖透过门上的那扇窗偷看病房里的人。
累了停顿两秒,再继续看。
小池手背上扎着长长的输液管,穿着宽松的蓝白色病号服,靠着背枕看电视。
屏幕的彩色落在他漂亮的眼睛里,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珠子,碰撞出很清脆的铛铛声,悦耳动听。
他就这麽看着,似乎在透过这扇本就没有禁制的门框窥探他的“朋友”。
可是不能。
他不能和小池说话。
他偷走了小池的血,小池知道了一定会讨厌他……会再也不理他。
他不想看到小池嫌恶的表情。
後来他开始跟徐清和提要求。
“妈妈,我想要门口那家店的小蛋糕,你可以买两份吗?一份给小池。”
徐清和从来不会拒绝他。
于是,在小池吃小蛋糕的时候,他也在门外轻轻拿起了叉子。
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
他还会问:“妈妈,小池喜欢吃什麽?不喜欢吃什麽?他有喜欢的颜色吗?有讨厌的东西吗?……他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吗?”
他有个小本子,第一页写了五个字。
一个“喻池”。
一个“宋行歌”。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小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