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碧凰宫烛火明亮,叶皇后身着凤袍,凤冠珠翠,长眉入鬓,胭脂正好,坐在榻上,似乎在等人。
月光明亮清冷,沈清和衣着浅淡,披着月光迈进了碧凰宫中,步态端重,径直往寝殿去了。
“皇后娘娘这是在等本宫呢?”
叶皇后抬眸,眸中仍带着上位者的气度与雍容,额间金凤步摇流苏轻轻晃动,“你在本宫面前,该自称一句:臣妾。”
沈清和并未在意,见叶皇后的对面早就放着一张圈椅,将自己的手炉放在小几的桌案上,似抖落风霜一般脱下身上的月白色斗篷,稳稳当当地在那圈椅上坐下了。
寝殿里并不算是温暖,炭炉里寥寥几块炭火,如不存在一般,安静地燃着。
小路子手中端着一壶温热的酒水入殿,将酒壶与酒杯搁在了叶皇后手边的小几上,而后脚步匆匆,转身离开了。
叶皇后睨了那酒一眼,轻叱道:“皇上离宫,你想趁此机会杀了本宫?”
沈清和笑笑,起身斟了杯酒,自己先行饮下,口中满是梅花香气,“杀你?本宫不仅不会杀你,已经向皇上求情,三年后也不会杀你。”
叶皇后冷笑一声,“你会有这么好心?”
“为何不会,”沈清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唇边轻呷,将往事点点滴滴细细数来,“懿纯皇后生前做下多少恶事,如今人死了,便什么都不作数了。皇上人前还要装作一副缅怀模样,常思念,常回。是啊,人都死了,还与她计较什么呢。”
捏着酒杯在圈椅上重新坐下,沈清和的话语中似乎已经有了半分醉意,“所以啊,我也常想着,若是宋霜若还活着,皇上可否会如眼下这般,思念,爱慕,欣赏,念念不忘?”
说完,沈清和嗤笑一声,用手指撑着太阳穴,目光落在一片虚空之处,“还是早已相看两厌了呢?”
就如已经崩逝的懿纯皇后;如自尽于冷宫的宁氏;或者,如今日的你与苏常在一般,禁足偌大的宫殿中,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不得自由。”
收回目光,沈清和看向叶皇后的眸中浮起一丝怜悯,“所以啊,我才不会让你如她们两个一般呢。
“死了,做过的事便不算数了。本宫偏要你活着,偏要你活在这宽敞华贵的碧凰宫里,日日看着你心中期盼的凤位。
“而只要你活着,你做下的恶事就永远都在,无法抹去。皇上每每想到他的皇后,便会心生厌烦,厌恶至极。你甚至会成为顾景澈的耻辱,成为叶家的罪人。这多有趣啊?!”
叶皇后别开脸去,并不与沈清和对视,勾起殷红的唇角,强撑着中宫的体面,满脸不屑,“你赢了,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你可知你为何会败?”沈清和看着叶皇后精致的妆容,饮下杯中剩余的酒水,“这宫中女子哪一个不是仰皇帝鼻息度日,他要你三年后死,你岂敢不死?不得帝心,即便坐上了那后位,还不是会被拉下来?后宫争斗,怎么可能放弃恩宠呢?”
“放弃?”叶皇后气极反笑,仇恨地盯着沈清和,“你可知你入宫之前,我也是盛宠不衰?放弃?若不是因为恩宠被你占尽,我又怎么会甘心放弃恩宠,攀上这凤位。”
“你如今输了,倒成了我的错?”沈清和眸中沁出狠戾之色,向前探了探身子,“是我要你联络前朝官员劝谏皇上立储?是我要你将自己的儿子推下水中?是我要你害死了夏氏腹中子?
“是你!是你自己的欲望不断膨胀,你爬上后位,生下嫡子,便想要太子之位,容不下旁人得宠,也容不下旁人的孩子。”
沈清和的眸中浮起一丝怜悯,“你狠心将自己的儿子推下水,害得他体弱,又因他药中的麻黄落的今日下场。这便是报应吧?”
叶皇后吞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终是拎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将酒饮尽,“谁的高位不是由鲜血献祭奠基,本宫今日落的这般下场,只怪自己的心,还不够狠!”
沈清和一怔,脸上划过一丝迟疑。
“对了,劳长戌一早就被免了职,关在牢中。”半晌,沈清和敛正容色,从腰间抽出丝绢,抵了抵自己的鼻尖,“本宫来时,已经将他带来,留在碧凰宫里,往后皇后娘娘若是凤体不适,也好有个人为皇后娘娘诊治。”
“他是外臣,怎可留在碧凰宫里。”叶皇后不以为然道,说话间口鼻中喷出梅花酿的香气,一边说着一边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那是自然,”沈清和轻叹一声,撺弄着手中丝绢,悠悠道:“他已经被净了身子,只是个会医术的太监。皇后娘娘大可放心,从前本宫在行宫里的遭遇,不会在碧凰宫里重演。”
叶皇后斟酒的手不由一抖,酒水洒落两滴,落在了桌案上。
沈清和的目光从那两滴酒水上扫过,知道叶皇后想起了行宫那淫贼之事,看来确实是她所为了,挑眉道:“本宫说过,不会让皇后娘娘死的,将劳长戌送进碧凰宫前,就已经同他说清楚了。若是皇后娘娘崩逝,次日便是他的死期。所以无论皇后娘娘生何事,他一定会使尽全身解数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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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皇后的眸中悲悯与无奈交织,仰起头,将杯中酒徐徐喝下,而后似勉强,似自我安慰般道:“输了便是输了,本宫没什么可怨的。本宫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天命如此,是命运站在你沈清和的那一边。”
“天命?”沈清和大笑一声,站起身来,“天命何时曾站在过我这边?叶凝霜,你是叶家千娇万贵的嫡女,父亲是当朝尚书令,母亲又富甲整个京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