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顾桓祎一身白袍,眉头紧锁,坐在院子里品茗。思远换了壶新茶来,给顾桓祎的杯中续上,“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安置了。”
茶杯中热气氤氲,在顾桓祎的眼底留下一抹轻岚,“还没找到木颜晴吗?”
茶水一断,片刻后,又从壶嘴流入茶杯,“从收到消息开始,小的就派人去寻了,至今仍未寻到。”
顾桓祎一把抓起茶杯,重重砸向地面,额头上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思远搁下茶壶,抿了抿嘴唇道:“王爷别怪小的多嘴,当初就不敢留下她的性命!如今倒成了个祸害。”
“眼下还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顾桓祎眸深如寒冰,叱道:“她没有什么证据,一时半刻是奈何不了本王的。有人闯进了本王的府邸,竟还能不留痕迹地从密室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带走,满院的护卫家丁都是干什么吃的?”
思远一时语塞,吞了一口口水,垂下头,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自己与诚王在北方时,府中人便传了信过去,给木颜晴送饭时现人已经不在密室中了,只剩下一副空的镣铐,和还没来得及吃的饭菜。可木颜晴身份特殊,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寻了这许久,依然没有结果,
思远推测道:“茕挞已经没了,她无处可去。要不就是混在了茕挞旧人里头,要不就是假装成努奚部人。”
“如今只有一个不妥之处,就是秦善远曾见过她。即便她的脸上蒙着黑纱,月黑风高看不清面容,本王也不能冒险。务必将她找出来,尽早杀了,永除后患。”顾桓祎长叹一口气,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边,显得格外冰冷,“只是夜长梦多,本王筹谋多年,不能功亏一篑,看来咱们的计划得再提早些了。”
思远侧眸,肃然道:“王爷要如何做?”
顾桓祎勾唇笑了,眸色阴鸷,“咱们在那深宫里,不是还有一位老朋友吗。”
如今的沈清和已经荣升贵妃,有了统理六宫之权,儿子又成了储君。如此种种,可见顾桓祁对她用情不浅。
只要有机会见到沈清和,劝说她助自己一臂之力,那胜算就又多出了一分。
转眼便是二月,冰雪渐渐消融,梅花开得也不如凛冬里头那般好了。
临近傍晚,沈清和在梅林里挑了许久,才折了寥寥几支,递给身后的小路子,准备拿回重湘宫里插瓶。
“小晴已经熟悉了重湘宫的洒扫事物,奴才看着,她的确是聪明伶俐的。”
“小晴?”沈清和略微皱眉,目光在梅树枝头搜寻着,“这个名字不好,不要与从前的旧名有半点相关,留下这蛛丝马迹来等人来查吗?”
“依娘娘之见,要叫什么名字呢?”
“梅”沈清和手上用力,折下一支红梅,凑近鼻尖嗅了嗅,“就叫江梅吧。”
小路子接过沈清和手中的梅枝,恭声应道:“是,奴才记下了。”
沈清和又折了一支,道:“切记,只让她在重湘宫里做些事便是,莫要让她出去办差。”
木颜晴与顾桓祎早有过节,眼下顾桓祎人在京都,又是皇亲。虽说外男不便进后宫,但总是会常在宫中行走的,若是遇上,定会惹出乱子。
见小路子怀中抱着七八支红梅,沈清和便不再折了,走在梅林中,鼻息间隐隐约约闻见梅花香气,似漫不经心道:“碧凰宫的饭菜近日可还有出过纰漏?”
“不曾再有了,”小路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清和的后头,“劳长戌也未再传消息出来,应该是未再有不妥。”
沈清和这才点了点头,转念又问道:“皇上今日翻的是褚贵人的牌子?”
“是,咱们方才来时正赶上敬事房的人往永宁宫去传话呢。奴才问了一句,皇上翻的是褚贵人的牌子。”
沈清和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稍稍扬唇,看来顾桓祁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夜深,褚贵人躺在景乾宫的榻上,眼神无处安放,四下看着,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明黄色,这是唯有帝后可用的颜色。
寝殿内极安静,香气缭绕,褚贵人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听得见红萝炭烧热裂开,听得见珠花爆响。
许久,褚贵人听见寝殿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又轻轻合上。
心跳得愈猛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