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萧誉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陷入无尽的沉眠。身上的锦袍早已被鲜血染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胸口处,几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皮肉外翻,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干涸的血迹跟锦袍紧紧黏合在一起,只能用剪刀将伤口处一一剪开。
“誉儿……”南疆王妃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浓的哭腔,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儿子的脸庞,却又不敢触碰,生怕弄疼了他。
她就这样颤抖着手,悬在半空,无助又绝望。
萧怜早已哭成泪人,跪坐在床边,死死地攥着萧誉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哥哥……哥哥你醒醒……怜儿好怕……哥哥……”
崔神医神色凝重地为萧誉施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银针,每一针都落得极慢,每一针落下,都似用尽了他毕生的心血。
房间内熏着药香,混着雨後特有的湿润泥土气息,让人莫名烦躁。萧誉眉头紧锁,身上盖着松软锦被,盛夏里却让他觉得寒意刺骨。
他伤得极重,紧闭双眼,额角渗出汗珠,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作痛的伤口,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胸口缠绕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意识混沌间,他仿佛又回到盛京,那个除夕的雪夜里。
大雪纷飞,鹅毛般飘落,将整个皇宫染成一片银白。寒风裹挟着雪花,无孔不入,吹得他衣袍翻涌。
与记忆里的不同,除夕的明华殿外没有一丝欢庆的氛围,甚至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他看到自己疾步奔跑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踏碎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萧誉心急如焚,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明华殿遥遥在望,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那紧闭的宫门,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殆尽。寒风刀割般刮过脸颊,他越是往明华殿去,来往的宫人便越发的少。
萧誉心中疑惑,更多的是不安。
“世子这里是後宫,您不能进去!”侍卫拼死阻拦。
他一脚踹开挡路的侍卫,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冷冽如冰:“滚开!”
“砰”的一声巨响,他撞开了明华殿的大门。
殿内一片狼藉,烛火熄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照亮了室内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苦涩。
他看到她了。
倒在血泊之中,一袭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如凋零的雪莲凄美而绝望。容蓁的脸色惨白如纸,长发散乱地披散在地,像失去了生机的枯草。
那双曾经灵动如水的杏眸,此刻紧紧闭着。
“阿蓁!”
萧誉嘶吼一声,推开站在一旁笑得狰狞的女人,冲到容蓁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身体冰冷,毫无温度。他心头一颤,遍体生寒。
容蓁的脸颊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手指更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杏眸,此刻黯淡无光,空洞得令人心碎。
一滴泪,从容蓁眼角滑落,杏眸再度沉重地缓缓闭上。萧誉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却只能触到冰凉的湿润。
是血,还是泪?
他分不清。
“阿蓁,你醒醒,你看看我……”
他抱着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可是,怀中的人再也没有回应他。
萧誉咬牙切齿,眼中是滔天的恨意,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胸口剧痛,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噗——”
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染红了容蓁的衣襟。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
“阿蓁……等我……”萧誉用尽最後一丝力气,紧紧抱住怀中的人,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