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宝音对自己的生辰在春日?这件事很满意,夏日?太热,冬日?太冷,秋日?虽然不错,但还是?春日?更好一些,花开如云,风物温柔。
想着今日?的生辰,她昨晚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大多数时候都是?睡会儿又醒,醒会儿又睡的状态,后来眼看快天?亮了,她才终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再不睡,明早起来她肯定没精神,说不定眼睛下面还要?挂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样想着,她总算强迫自己摈除一切杂念,紧紧闭上眼睛,睡了两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向来要?睡到巳时才肯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的崔宝音,破天?荒地在卯时就掀开了被子,一骨碌坐了起来。
外头淡青的天?色透过窗纱映进来,窗外花枝的影子也绰绰地映在窗上,外间不断有走动的小丫鬟轻声?絮语。
崔宝音重新趴回柔软的锦被上,瓮声?瓮气地唤采棠折萱的名字。
不一会儿,门边的珠帘便被挑开,四个?丫鬟笑着来到她床前,朝她盈盈福身行了一礼,先恭祝了她生辰吉祥,又纷纷为她献上自己为郡主备下的生辰礼,手巧的便绣了帕子,做了点心,不擅女红厨艺的,便托人从外头买了新鲜的小玩意儿,譬如花布和穗子缝成?的小娃娃,并不贵重,但胜在别致有趣。
崔宝音捧着脸笑得眉眼弯弯:“你们有心啦!”
采棠蹲下身为她穿好鞋袜,陪着她去到妆镜前,一边为她梳顺柔软的长发,一边轻声?道?:“王爷与王妃的信昨夜便到了,郡主可要?看看?”
摄政王夫妇原本想着今年说不定是?女儿最后一个?在家过的生辰,过了今年,明年兴许自家女儿就要?嫁作他家新妇了,于是?打算等过了三月再离京出?游。
但崔宝音长在爹娘身边十五年有余,走到哪儿都是?娘亲身边的娇娇小女儿,实?在很想体验一下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得知爹娘有了出?游的计划后,她不仅没像两人预想中的那般一哭二闹吵着跟去,反而十分体贴地劝道?:
“诗里都说啦,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趁现?在爹爹手头没有要?紧事,你们不赶紧出?去游历大好河山,等我生辰过了,万一爹爹又有事了怎么办?”
“况且我们年年都在一起过生辰,今年只是?一回你们不在身边,我没关系的,因为我知道?就算不在一起,爹爹娘亲心里都是?记挂着我的呀。而且,谁说我过了今年就要?出?嫁了!我才不嫁!”
即便她这样说,摄政王妃心里也还是?放心不下女儿,崔宝音没办法,与爹爹合计一番,最后好险是?将娘亲骗走了。
两人一去二月,一开始隔几天?她还能收到爹娘写来的信,到现?在呢?她掰着指头算了算,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快小半月没收到信啦!
她连忙道?:“快拿来我看看!”
随着信一并呈上来的,还有摄政王与夫人为小女儿准备的生辰礼,另有一本画册。
崔宝音先看信。
说是?信,其实?和游记也差不多。她娘在信上写了许多所到之?处的风俗人情,崔宝音每回看娘亲的信,都想要?不也偷偷溜出?去玩上十天?半个?月,可是?很快又打消念头。
她一个?人出?去玩实?在没意思,况且别的地方,难道?还能有定京繁华富庶?仔细想了想,她还是?觉得待在定京更舒服。
信的末尾,她爹也写了几句,大意便是?她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若是?有心上人务必要?教?他们知道?,若是?没有,那更不用着急了,他特地打听了各地才学品性?俱皆出?众的年轻郎君,又编成?册子,足够她选上个?三天?三夜——正是?那本随信一道?送过来的画册。
崔宝音兴致高昂地翻了会儿画册,没过一会儿就又放下。
真无聊。
没一个?比谢玄奚好看。
也没一个?比他厉害。
谢玄奚可是?少傅呢。
“好了,郡主看看。”为她梳妆的采棠站在她身后,轻笑着看向镜子里明眸善睐,光彩动人的少女。
崔宝音摆了摆手:“不用看!”
她这沉鱼落雁天?生丽质的,披麻袋都好看。
她说完便出?门往蕙风苑去,到院子里时,二老正在用早膳。
见着孙女过来,大长公主转过头瞥了一眼外头,奇道?:“怎么起这么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崔宝音跺脚:“祖母就会取笑我!”
这话倒也不算取笑。
回崔家住了七八日?,崔宝音也就只有第一天?装了样子,起早陪了二老用膳,饭桌上大长公主看她一边吃饭一边打哈欠,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下回起不来就别起了,到底是?自个?儿家里,没那么多讲究和规矩。
后来崔宝音果真是?再没早起过。
崔老太爷正啃着鸭腿,腾不出?嘴说话,只伸手将桌上的檀木盒往孙女面前推了推。
“给我的生辰礼物吗?谢谢祖父!”崔宝音打开盒盖,一脸惊喜道?,“果然又是?房契呢!让我看看这回是?哪个?庄子。”
她捏着房契看了看,又放回去,转过头眼巴巴地盯着大长公主:“祖母是?不是?也有东西?给我?”
大长公主失笑出?声?:“这么着急做什么,祖母还能少了你的?”她一把将桌上的红鸡蛋夹到她碗里,“先把鸡蛋吃了。”
定京有过生日?吃红鸡蛋的习俗,吃了红鸡蛋,便昭示这一岁红红火火,顺顺利利,便是?遇着什么事,也能像鸡蛋一样,一滚就滚过去了。这又合了逢凶化?吉的好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