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傀师的仿人腿……”
孟溪盯着地上那截面露出木色的腿,嗓音干涩。
他方才踩上去,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到不同!
宁不顾冷哼一声,“你这一脚下去,就是足足千两银子。”
他知道孟溪的性子,临行前找郁纵重金买了仿肢体,原本是想给庄乘风用的,没曾想用在了自己身上。
孟溪没有理他,他看向庄乘风,站起身来。
庄乘风已经扫净了白衣上的灰尘,他佩着长剑,白衣烈烈,孟溪恍然惊觉,庄乘风与话本子中的大侠形象何其相似。
那是他们儿时夜话提起的憧憬。
他有多久没见过庄乘风穿白衣了?五年?还是更久?
自从孟迩崆找庄乘风谈过,他就再不曾穿白衣,他在孟溪身侧,总会穿着一身毫无装饰与特色的衣衫,或褐或黑,总归是料子不错却不显气色的,若不是他容貌气质出众到令人难以忽视,旁人几乎要将他当做侍卫或是随从。
其实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孟溪深吸一口气,他口中发出一声呼啸,周围的人傀不知是如何被他操纵的,均缓缓转过头来,被无数双呆滞木讷的眼睛看着,如同身处人间地狱。
孟溪想起,其实在最初,他的梦里,庄乘风就是穿着一身白衣。衣衫一件件落在草地上,他走进澄澈的水中。
他本人比湖水更干净。
他醒来后,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中,庄乘风身边的人太多了,他就像深夜中唯一一盏烛火,吸引着无数飞蛾,纵使燃烧了双翅,也要触碰那一点温暖。
他那时年幼,竟然就想出了那一点没什么用处的法子——让他穿别的衣衫。
就好像给夜明珠蒙上一层薄纱,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旁人就察觉不到。
活人傀向中央包裹过来。
宁不顾与庄乘风背向而立,孟溪觉得这一幕极其刺眼。
曾几何时,那个与能被完全交付信任的角色,应该属于他。
如果当初他能大大方方对庄乘风表述爱意,他会被自己感动吗?
如果当初他能隐忍不发将占有欲埋藏心底,他会对自己交付所有吗?
孟溪收回思绪。
不,想这些做什么?
他要的是将庄乘风据为己有,让他成为自己的掌中鹰、怀里风。
白衣是吗?他有本事染黑第一次,就有本事让它一直黑下去,直到成为他一个人的明珠。
孟溪目光冷冽,看向宁不顾已有必杀之心。
他挥手。
“去。”
那围成一圈的活人傀开始缓缓向两人前去。
他被簇拥在活人傀之间,看着包围圈缓缓缩小。
其实活人傀的动作很快——他们本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哪怕动作不够快,也有足够的攻击手段将两人留住——可是孟溪偏要看着庄乘风一点点陷入困境。
他们束缚太多了,不能杀人,只能将人打晕。
孟溪看着便觉得好笑,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假道义,宁不顾一个魔教少教主,杀人如麻的魔星,竟然还在这里悲天悯人起来了。
他看着庄乘风白衣染血,额角有伤,宁不顾被一刀劈散了头发,长发散乱。
但他们两人一直背对着对方。
就像他们才是自小长大的、默契十足的挚友。
孟溪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眼。
他目光沉沉,打出一枚锯叶镖射向宁不顾背心,宁不顾头也不回,便见庄乘风长剑一挥,顺手将之挡住,全然不左边的拳头。而宁不顾右脚如长鞭,一腿将那拳头击退。
孟溪咬了咬牙,数枚锯叶镖接连射出。
锯叶镖边缘有倒刺,形同锯叶,入肉痛彻心扉,非割肉不能拔出。
孟溪这一手之前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锯叶镖,竟然无比高超,那暗器手法没有多年苦练根本无法参悟。每一枚锯叶镖都带着不同的旋转角度,形同鬼魅。
任庄乘风与宁不顾武功高超,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百密一疏之下,一枚锯叶镖射向宁不顾背心,已然躲避不跌,庄乘风居然生生用左臂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