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庄。
月白在药田里,认认真真的给草药除了虫害,又给已经抽芽的杜鹃苗浇了水。
刚浇过水的叶子翠得清亮,想来明年便能开出粉紫色的杜鹃花。
他收拾好农具,往前院走去,北辰正端着碗筷出来。
他冲着月白微微颔首,盛着浓稠米粥的碗放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月白夹起一片翠绿的小白菜,看着一片片白菜叶整齐的断口,有些无法想象那个冷然的剑客是如何洗手作羹汤的。
味道中规中矩,不过月白从不在吃食上挑剔,况且,对于一个刚学做菜不久的人来说,北辰做的已经称得上不错。
月白独自坐在院子的树荫里,一口又一口。
知了在树上没精打采地叫了两声。
月白吃过后,又将碗洗干净,顶着烈日走向了药田。
还有些草药没浇过水,这样烈的天日,或许会被晒得打蔫,若是庄主看见了可要难过了。
……
北辰端着碗,走到门前,轻轻扣了扣门。
无人应声。
北辰又敲了敲,侧耳细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心一沉,将门撞开,发现门没锁。
院子里,蓝琢就坐在地上,发着呆。
他面前有一只药炉,里面的药渣发出难闻的气味,蓝琢的脸不知在哪里蹭的,黑乎乎一片,像是进煤堆里滚了一圈。
北辰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端着粥菜放在小几上,将蓝琢扶起来,又湿了脸巾,给他擦了擦脸。
全程蓝琢像是个失了魂魄的傀儡,任由北辰拉着,口中念念有词地念着什么。
北辰附耳,蓝琢喃喃地,“又不对,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没有反应?木槿花还是金银花?桃花太重,难道是茉莉……”
北辰沉默地将他拉到桌前,蓝琢就机械性地、一口一口地吃着东西。
吃完之后,蓝琢还在舀着粥碗,拿着空空的勺子往嘴里送。看他双目空洞,显然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吃食上。
北辰熟练地从他手中拿过勺子,将碗筷端走。
蓝琢吃完,自己便又坐回了药炉前,一改之前的颓然,开始重新炼制新的毒,他动作很稳,却很快,像是在和谁抢时间。
北辰端着餐盘回到了厨房,开始收拾厨房里的狼藉。
那双从来只握剑的手,学会了洗衣做饭,他默默打理着这个庄子的零碎琐事,一刻也忍不了清闲,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遏制住他心里的无力感。
他不像月白,自欺欺人似的,总觉得下一秒庄主就会醒来,也不像蓝琢,疯狂研究着解药,几乎要把自己逼疯。
他太清醒了。
他其实与庄乘风很像。
想起庄乘风,北辰看着手边的信,抿了抿唇,提笔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或许是之前庄主安排的兽潮,与身边人无意的误导,让庄乘风有了药石状况不严重的错觉,加上他被武林琐事缠住,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得空就往这边寄信。
一封又一封,就像是将所有的剩余时间都用在了写信上。
北辰没有回。
他没办法回信。
他要说什么?
说药石中了剧毒,孟迩崆说此毒无解,药石虽没有当场暴毙,却昏迷不醒?
还是说蓝琢几乎要逼疯自己,却也依旧想不出将药石唤醒的法子?
药石曾中过毒,他短暂得陷入了昏睡,但很快又清醒。
当时他说,他百毒不侵,不畏任何毒。
可是现在,药石分明就躺在那里,像一具死尸,气息微弱,脸色青白,身体冰冷。
难道这毒真的如此厉害,就连药石都无法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