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淮冷沉着一张脸是常态,应筠对他的不悦一无所知,见他阖眼休息了,就自觉没再说话。
安静下来,应筠松也了口气,脊背放松地贴向座椅。
这样也好,不用找话题,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去应对,免得不知道哪句话又惹恼了他。
开了有一个小时,外面的天色尽暗下来。
雨势也小了,绵绵的雨丝落在车窗上,好久才能凝聚成一条雨线滚落。
车子拐过几道弯后,就进了山,眼前的景致也从城市过渡到幽静的山林。
本就是落叶的时节,大雨拍打下许多叶片,铺落在公路上,无尽地向着远处蔓延,到此时,应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莽撞大胆。
车往深山去,除了一盏盏昏黄的灯光引领着前路外,她对此一无所知,却不觉得害怕。
甚至听着叶嘉淮平缓的呼吸声,应筠意外发现,自己此刻最深刻的体会竟然是心安。
几分震惊,让应筠不由悄然转眸去看向身侧的人,寡冷的侧颜被镀上一层暖黄色的柔光,中和了不少凛然难犯的威严感。
有几次应筠是真觉得他挺讨人厌的,总爱逗她。
可细想来,他对自己的帮助都是实打实的,一点儿不吝啬。
所以嘛,长那么好看一张脸,总摆着干什么呢,让人记不住好。
应筠在得出叶嘉淮是个好人的结论后,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娱自乐式地自嘲一番:应筠,你真是堕落了,看人肤浅啊。
过了一会儿,车速有所放缓,灯光也渐亮。
应筠估摸是快要到了,想要补个口红,但叶嘉淮还没醒,怕吵到他,她尽可能把自己的动作放缓放慢。
衣摆摩擦总有窸窣的声响,叶嘉淮睁开眼,就见她一脸专注地在和包上的拉链较劲儿。
纤细的手腕从拉开的细缝中探进去,摸索半天,拿出了支口红。
就这么一件小事,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却流露出彷若成就了大事的得意感,说是喜上眉梢也不为过。
有那么高兴?
还是说……是在为一会儿的约会而感到期待。
这个念头让叶嘉淮没耐心再做个静默的旁观者,冷不丁开口问:“今晚是约的朋友?”
应筠被吓的手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拿出来的口红顺着座椅滚落。
她弯腰去摸不知所踪的口红,语气很冲,“叶董,这应该属于我的隐私吧。”
应筠的态度尖锐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和刚刚那个,与他说话都要再三斟酌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叶嘉淮不动声色地轻挑了下眉,忖度其中缘由,眼底多了几许晦暗。
应筠在脚边摸了一圈,那支口红却一无所踪。
她觉得气恼,不是为掉落的口红,而是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也知道叶嘉淮的这句问询没有恶意,可提及与家庭相关,她就仿若被触及了逆鳞,竖起浑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人家好心载她,她不该因为自己有情绪就朝他发脾气的。
应筠耷拉着肩膀,低头垂下眼眸,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又仍有那么一点倔强,“抱歉叶董,我不想说。”
低落的语气听得人莫名心头一紧。
小姑娘翻脸比翻书还快。
相较之下,叶嘉淮宁可她像刚刚那样盛气凌人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精打采。
叶嘉淮冷静平和地说:“说与不说都是你的权利,道什么歉。”
应筠捏着手心里的帕子,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并不是凭空而来。
叶嘉淮身上好像总有一种风雨不动的安全感,不论发生了多大的事,到他这里,就都变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焦躁的情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