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灯冷雨的夜色里。
双眸蓄泪的姑娘失魂落魄,连方向都辨不清,更别说让她分出一点心神来思考眼前人是谁了。
“对不起。”应筠甚至顾不上疼,道了歉,就想走。
她想,至少要先离开这儿,离开有苏令仪在的地方。
她伸手去推他,环绕在她腰间的手却不曾松开。
应筠又气又急,她觉得今天糟透了,什么都和她作对。
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像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她一边推,一边吼:“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她推人的动作没什么章法,呜咽的小兽只能用张牙舞爪的假象来掩饰自己的无助与悲哀。
叶嘉淮的心,突兀的,莫名其妙的,刺痛了一下。
叶嘉淮攥住她执拗推拒的手腕,与之一同被攥住的,还有她恍惚的心神。
他低下头,语气放得格外低柔,“应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应筠愣怔一瞬。
随后,如梦初醒般,用力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淌落,原本如雾气般朦胧发散的光束逐渐勾勒出世间万物具体的轮廓。
应筠看清他的脸,认出了人。
是他啊,叶嘉淮。
她在心里念着那三个字,不知是因为被他身上山峙渊渟的气质所感,还是因为他对自己一次次伸出的援手,慌乱无神的心竟然就这么渐渐有了平复的迹象。
确认那双黑色的瞳仁有了一点清明的光亮后,叶嘉淮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手往下落时,在空中顿了顿,没垂回身侧,复又抬起。
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泪痕,下一秒,湿热的液体重新滚落,眼泪像是流不尽。
叶嘉淮沉静的眼眸里除却担忧,又牵扯起一点无奈的笑意。
他曲起指节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用哄小孩儿的语气,问她:“怎么哭了?受委屈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应筠摇摇头,并不想说,就顶着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逞强,说:“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鼻头还红着,呼吸都不稳,性子却是不变的倔强。
她不愿说的态度摆的坚定,叶嘉淮也没有要刨根问底。
她今晚约的人是谁,与她是什么关系,他都了然。
想必今夜的泪里,暗藏着多少她觉得难以启齿的委屈与悲痛。
这是她的私事,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应筠愿意与她吐露心声的地步,问多了,怕是小姑娘又要觉得他冒犯了她。
眼前的姑娘,眉眼虽然娇柔,却并不是被娇养出来的花。
她在风霜雨露的灌溉中成长,有着蒲苇韧如丝一般的心性,也有能处理好问题的能力。
好比此刻,哪怕刚刚才失魂落魄地哭过一场,可转眼,她就能抹干净眼泪,牵强地勾起嘴角和他寒暄:“叶董,您还在这儿啊。”
强颜欢笑的脸甚至远比之前她犟嘴顶撞的时候,要更让人心烦意乱,叶嘉淮正色看向她,“应筠,不想笑可以不笑。”
应筠的笑意僵住,眼中的眸光闪烁,心头被暖意包裹,眼眶却又开始泛酸。
应筠想,今晚的她好像格外脆弱。
她乖巧地点点头,没和他唱反调,敛起笑,说:“知道了。”
叶嘉淮嘴角微微上扬,可见其中欢喜,继而才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刚吃完饭,准备走了。”
寒暄完,一时无话,应筠怕在这里待久了还会和苏令仪碰上,想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