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仰头准备再次豪饮的瞬间——
他脸上的红光骤然褪去,高举酒杯的手猛地一僵,那双刚才还亮得吓人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瞳孔涣散,茫然地望向虚空。
喉咙里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嗬…”声。
下一秒,在满屋子人惊愕的注视下,老侯爷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哐当!”沉重的身躯砸翻了面前摆满美酒佳肴的紫檀木大圆桌,杯盘碗盏碎裂的声音刺耳地炸响。
“老…老侯爷?!”那个胖得像弥勒佛的老头离得最近,被溅了一身油污,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着手去探老侯爷的鼻息。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死…死啦!”胖子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出杀猪般的尖叫,“永定侯爷猝死了!”
“轰!”雅间里彻底炸开了锅!
尖叫、哭喊、桌椅碰撞、慌乱的脚步声混作一团。
刚才还推杯换盏的老纨绔们,此刻如同见了鬼,连滚带爬地往外逃,生怕沾染上半点晦气。
怡红院的老鸨吓得魂飞魄散,尖声指挥着龟奴去报官……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乘着风雪,瞬间席卷了京城。
东宫,太子凌骏的书房内温暖如春。
他正批阅着奏章,指尖的朱砂笔悬在半空,听着心腹太监压低声音的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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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侯府老侯爷,今夜在怡红院宴饮,席间饮酒过量,突急症,当场猝死身亡。”
“啪嗒。”
那支朱砂御笔,从太子修长有力的指间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太子凌骏猛地抬起头,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
甚至还有一丝被彻底打乱计划的暴怒。
“猝死?怡红院?饮酒过量?”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他精心谋划的一步棋——利用沈老侯爷这个老东西,软禁起来,作为要挟沈嘉岁,进而钳制甚至逼迫燕回时就范的关键筹码,竟然就这么没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飞得如此突然,如此荒诞,如此让他措手不及!
太子盯着地上那滩刺目的朱砂,眼神阴鸷得可怕。
……
二月里的颍州新昌县,跟冰天雪地的京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寒风褪尽了刺骨的凛冽,变得柔和温顺,裹着泥土解冻的清新气息和草木初萌的微腥,拂过田间地头。
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城郊,一片规划整齐的试验田边,新昌县主沈嘉岁正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弯着腰,指着水田里刚刚冒出嫩绿小芽的秧苗,跟旁边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农比划着。
她怀孕已近九个月,身子沉得像坠了个大磨盘,宽大的棉布衣裙也遮不住那高高隆起的弧度。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老伯,您看,这苗子出得还算齐整吧?”沈嘉岁的声音带着温软,却透着一股子韧劲。
老农搓着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咧开缺了牙的嘴笑:“齐整!齐整得很!县主您这‘早稻’的法子,神了!往年这时候,地还冻得梆硬呢,咱都猫冬,哪敢想育苗的事儿!您这二月里就把苗育上,五月就能收一茬?乖乖,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头回听说!”
沈嘉岁也笑了,小心地扶着腰,慢慢直起身。
阳光洒在她脸上,孕期的丰腴让她褪去了几分少女的棱角,更添温婉。
但眉宇间那份穿越者独有的执着,却愈清晰。
“光早稻还不够,”她看着眼前这片在暖阳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水田,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我想试试,一年收三季稻!”
“啥?三…三季?!”老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巴差点掉地上,“县主,您…您可别吓唬老头子!咱这儿,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季稻能收个囫囵饱就算老天爷开眼了!三季?那稻子是铁打的,地是钢铸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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