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来去匆匆,只在城外军营行事,这倒是头一次入城——
“小将军大驾,卑职不曾远迎,失礼了——”知县远远相迎,作揖腆笑,面上极尽谦卑。
“听闻。。。。。。”卫鸿落淡淡地觑向他,“城中出了些乱子?”
“哎呦,哪能呢——”知县笑得一脸谄媚,“在小将军英明神武的治理下,灵州可谓太平安定——”
赤骥缓缓前行,所过之处虽不如京中富庶,倒也热闹祥和。。。。。。
“你——”
卫鸿落止住了一旁沈听风恼怒的质问,浅笑望着县令,“那便去县衙坐坐吧——”
“小将军这边请——”
戌时三刻的鼓声未散,西市口的胡杨酒旗已卷着黄沙猎猎作响。
风尘仆仆的商队卸下镶金骆驼鞍,二十四个包铁木箱落地时震得青石板缝里尘砂簌簌翻飞。
那为首的商人摘了眼罩擦汗,皮肉翻卷的旧伤下隐约露出靛青刺青——正是江南道水师营的黥刑印记。
"客官瞧这和田玉兽首壶,灌酒时虎目能转哩!"高鼻深目小贩掀开绒布,笑呵呵招呼着。
几个戴幂篱之人挤进摊前,腰间弯刀鞘尾扫过货架,那排鎏金伎乐俑突然齐声奏乐,惊得檐角铜铃里栖着的黑鹰冲天而起。
东街彩楼前正在演《破阵乐》,七重纱幕映着走马灯,照得伶人青铜面具泛起鬼火似的幽光。
忽有戴帷帽的小娘抛来绣球,转瞬便被窜过的猧子犬叼进巷尾棺材铺——那里头掌柜的独眼映着烛火,正往寿材底板夹层塞入羊皮舆图。
她默默将其尽收眼底,沉思不语。
“小将军远道而来,卑职略备薄酒以接风洗尘,还请小将军屈尊赏面——”知县万分恭敬地相请。
卫鸿落略颔首,大步踏入县府。
更漏三响,红烛高烧时,县衙后堂的缠枝牡丹屏风后影影绰绰。
小将军仰颈饮尽第三坛梨花春,白玉冠歪斜着将坠未坠,忽把鎏金叵罗往地上一掷:“好酒!”
惊得陪坐的县丞往后仰,腰间鱼袋里掉出半块鎏金符。
县令满脸堆笑:“将军谬赞了,且看这西域舞姬的胡旋。。。。。。”
话音未落,小将军忽的栽倒在地。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进厢房,却不知那醉汉袖中捏着那枚金符。
县令急使眼色,主簿忙捧来醒酒汤,沈听风接过后冷声道:“将军醉了,你们退下。”
“若有何事,可唤卑职啊——”
“小将军。。。。。。”
见众人离开后,沈听风低声呼唤,却未有回应。
正要上前,却见那手指微动,他立即凝神细听,屋外果然有人。
“唉。。。。。。小将军怎能醉成这般。。。。。。”他状似苦恼地坐在一旁。
略候一阵,果听见轻浅离去的脚步声。
他松了口气,正要轻唤,却见小将军睁眼低诉:
“嘘,听——”
更漏声中,那幽幽童吟由远及近——
“金板板,银板板,节度使府白幡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