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城头残星未褪,朱雀长街已挤满修士。风不寒捏着豁口陶碗穿行人群,杏花酒香引着《红尘卷》在怀中烫。昨夜李青冥消散前那句"焚天谷酒鬼老头"还在耳畔,卷轴夹页却浮现母亲新批注:"千秋笔出,文骨初成。"
"让开!悲欢阁司徒仙子驾到!"
八匹雪翼天马拉着的鎏金车辇碾过青砖,檐角银铃荡出靡靡之音。车窗探出截皓腕,鎏金护甲轻叩车壁,沿途修士纷纷痴望——那女子云鬓斜插孔雀翎,眉心一点朱砂痣艳如泣血,月白襦裙外罩着鲛绡烟罗,行走时似有万千情丝缠人魂魄。
"是《霓裳羽衣曲》"柳天音蛇尾缠紧风不寒脚踝,鳞片刮过青石板,"这女人把合欢宗媚术炼进诗词,公子当心。"
风不寒嗅到空气中甜腻的桃花瘴气。车辇在鉴宝阁前停下时,司徒明玉绣鞋踏过的石板竟绽开并蒂莲纹,有筑基修士痴笑着伸手去接,瞬间被花茎绞成血雾。
"今儿拍卖的可是青冥居士旧物。"司徒明玉团扇掩唇,眼波扫过人群,"哪位公子愿为小女子赋诗一?"
人群忽然裂开缝隙。鉴宝阁掌柜捧着玄冰玉匣疾步而出,匣中狼毫笔通体莹白如月华,笔杆刻着"千秋"篆文。司徒明玉团扇轻挥,《清平调》词句化作粉蝶扑向玉匣:"云想衣裳花想容"
"且慢!"
邋遢李遗留的草绳突然绷直。风不寒怀中陶碗震颤,杏花酒泼在《红尘卷》上,母亲批注浮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此物当饮沧海。"
"此等文宝,岂能用艳词辱没?"风不寒折下路边枯枝,蘸着酒水凌空起笔。筑基巅峰的灵力裹着文气,在虚空刻下《观沧海》第一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司徒明玉脸色骤变。她那些粉蝶撞上文气屏障,竟褪去颜色化作枯叶。鉴宝阁屋檐琉璃瓦叮当作响,整条朱雀长街的地砖缝隙渗出咸涩水汽。
"水!天上漏水了!"有修士指着苍穹惊叫。
朝阳初升处裂开百丈缺口,沧海虚影倾泻而下。浪涛声震得元婴以下修士耳鼻渗血,司徒明玉的鲛绡烟罗被水雾浸透,露出腰间挂着的人皮诗囊——那分明是用文道修士面皮炼制的邪器!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第二句诗成的刹那,沧海间浮出金乌玉兔虚影。柳天音腕间蛇鳞泛起青光,妖族血脉感应到上古气息:"这是东海归墟投影?"
司徒明玉团扇炸成碎片,露出森森指骨。她催动本命法宝"千红一窟",漫天桃花瘴凝成骷髅扑向风不寒:"区区筑基"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枯枝承受不住文气炸成齑粉。风不寒并指为剑续写第三句,浪涛中跃出银河虚影。司徒明玉的骷髅头撞上星辉,竟如雪遇沸汤般消融。几个金丹修士想趁机抢夺千秋笔,却被浪头拍进青石板,嵌出人形凹坑。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最后八字引动惊雷。沧海虚影收缩成墨滴落入玉匣,千秋笔腾空而起,笔尖蘸着星辉在风不寒眉心一点。司徒明玉的鎏金车辇轰然炸裂,八匹天马哀鸣着化作纸灰——那竟是幻术所化!
"文骨天成"柳天音望着风不寒额间浮现的淡金纹路,"苏夫人竟把混沌玉玦炼成了你的文道根骨!"
司徒明玉瘫坐在废墟中,月白襦裙沾满泥浆。她突然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处蠕动的桃花蛊:"公子若肯加入悲欢阁,明玉愿"
"姑娘的喜欢太贵重。"风不寒拾起枯枝残片,在地上划出《爱莲说》句,"可我只爱出淤泥而不染。"
淤泥二字泛起的清光灼得司徒明玉尖叫后退。她心口蛊虫疯狂扭动,竟将那些吸食的文气反吐出来。围观众人这才惊觉,这妖女周身浮动的元婴气息,竟是靠采补三千书生硬堆出来的虚境!
"好!好个出淤泥而不染!"二楼雅间传来苍老笑声。书痴老人捧着《千里江山图》残卷现身,图中飞出只墨鹰叼走千秋笔:"小友若肯用三诗来换"
"前辈的山水缺了魂。"风不寒突然将陶碗掷向半空。碗中杏花酒泼在江山图上,昨夜李青冥遗留的剑气轰然炸响,竟在画卷空白处劈出《望岳》全篇!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诗句每显一字,墨色山峦便拔高百丈。待"会当凌绝顶"现世时,整幅画卷承受不住文道威压,哗啦裂成两半。千秋笔挣脱墨鹰叼啄,稳稳落在风不寒掌心。
书痴老人不怒反笑,撕下烧焦的胡须:"好!不愧是苏红袖之子!"他突然掀开衣袍,心口处赫然刻着《红尘卷》残页——那正是母亲三百年前的字迹!
风不寒正欲追问,司徒明玉的尖啸打断思绪:"今日之辱,来日必报!"她捏碎传送符消失前,袖中射出道桃花镖,直取柳天音七寸。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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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不寒以千秋笔写《行路难》,诗句化剑气斩落毒镖。柳天音蛇尾卷住他腰身腾空时,瞥见司徒明玉遗落的耳珰上刻着"墨"字——与昨夜万魂幡的纹样如出一辙。
"墨云子连悲欢阁都渗透了"她捻碎耳珰,毒粉在空中凝成鬼脸,"公子,该去焚天谷了。"
风不寒摩挲着千秋笔尖。昨夜李青冥消散前的画面突然浮现:母亲在石板上刻字时,用的正是这支笔!笔杆内侧极隐蔽处,还沾着点暗红——那不是朱砂,是三百年前白蟒泽的血。
晨雾散尽时,鉴宝阁掌柜捧着裂开的玄冰玉匣追出来:"仙长留步!这千秋笔"
"真正的文宝在此。"风不寒并指抹过路边垂柳。柳枝绽出新芽,抽芽声竟合着《春晓》韵律,"诸位若要悟道,何须外物?"
满城柳絮忽作飞雪。修士们呆立当场,有人摸到袖中昨夜誊抄的《将进酒》,忽觉灵台清明——原来文道真意,从来不在笔墨之间。
司徒明玉在百里外现出身形。她抠出心口桃花蛊,蘸着血在锁骨写下血书:"九霄宗风不寒,身负混沌玉玦,可乱天道。"蛊虫吞下血书钻入地脉,朝着魔门总坛疾驰而去。
第一缕阳光爬上城墙时,风不寒似有所感。他望着掌心随血脉搏动的星图,突然读懂母亲留在《红尘卷》夹层的密语:"焚天谷里埋着的不是酒,是李师兄斩断的因果。"
柳天音忽然按住心口。妖族血脉在靠近千秋笔时异常躁动,仿佛笔杆里封存着熟悉的气息——三百年前白蟒泽雨夜,苏红袖击退墨云子时用的那支笔,笔尖沾的好像是妖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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