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娘放低声音道:“俩小孩过得咋样?”
马屠户想了会儿,道:“拾掇的干净,也有个家样。”
“我打眼一瞅就看见口铁锅,油盐酱醋,盆子碗筷都齐全着,连那个牙具牙粉都有呢。”
豆苗娘沉默一会儿,道:“你觉得咱村中有几户人家能用上那铁锅,有几户人家能盖上那么厚的棉被子?一两棉花可快四十文了啊!”
马屠户枕着胳膊:“不是说典当了他爹留给他的长命锁。”
“什么长命锁值四五两银子?我听人说过魏承的长命锁好像叫不上什么价,”豆苗娘道,“不论别的就说那口铁锅,两套棉衣和一套棉花被褥,这哪里是一个长命锁能买起?而且那小娃要什么,承小子给买什么,那天去买糖,我只敢买最便宜的野楂糖充充门面,承小子却给小娃买挺贵的芝麻酥子糖!”
“村人都说魏承捡来的娃娃身上带灾,你看魏承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魏承以前在魏家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
豆苗娘来了兴致,悄声道:“那柳娘子没少在村口讲讲咱家的事情,她嘴闲心眼坏,扯着旁人说咱们一家也会被那小娃引来霉运,你看看咱家哪有一点不顺?是你猪杀少了,还是豆苗不能吃了,还有我……”
豆苗娘都忍不住笑了:“盼了那么多年的娃娃终于来了。”
她又道:“说人家娃有灾的是王家和魏家,那两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自个儿做了坏事遭报应了还冤在人家两个孩子身上,就说说除了王壮子夫妇,魏三年,还有魏承那个心狠的娘,这谁还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他们那种人心术不正,出了事情就是报应,怨谁?倒不如怨自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里正都那么看重魏承那小子,想来这小子和那小娃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马屠户不信这个,但还是顺着豆苗娘的话:“既是如此,往后能帮那俩娃咱就帮一把,不论什么好处不好处,就当给豆苗和娃娃积德了。”
豆苗娘应了声哎:“我也是这样想的。”
外面又刮起一阵风雪,最后一丝光亮灭了,屋里的窃窃私语也听不到了。
。
雪是在后半夜停的,这天晚上山风很大,似乎要把小小草屋连根拔起。
好在两个小孩身下是温热的火炕,身上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一大清早雪停后,魏承就被罐罐扯起来堆雪球,就连杏儿也跑出来撒欢。
连着堆了三个,罐罐的鼻头就冻得通红,魏承连忙把他抱回屋里烤火,烤过之后又给他脸上手上擦了香香。
他道:“哥哥要去村尾周家买些干菜,你怕不怕冷,想不想和哥哥一起去?”
罐罐道:“要去,要去。”
魏承一边给他擦手一边道:“去也成,可是在路上就不能玩雪了,把手冻出疮来那可是真疼呢。”
“不玩,不玩雪了。”
罐罐晃着小脚,乖乖道:“罐罐不要疼。”
魏承摸摸他小脑瓜:“罐罐真听话,那我们现在就往山下走。”
新雪绵软,踩着就是深一脚浅一脚,魏承颠颠罐罐,呼吸中飘出白气:“有些沉了,再过些日子哥哥怕是都抱不动了。”
“不沉的,不沉的。”
罐罐带着黑毛裘领,小脸陷在里面,只露出双黑眼睛:“哥哥要一直,抱罐罐。”
魏承笑了:“一直抱?也成,哥哥多吃些,争取长得比马叔还壮些。”
俩小孩到周家时发现他家门户大开,零星有几个村人进进出出,好巧不巧从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那带着裘领和护袖的魏琳琅,另一个魏二年的次子魏田。
也是奇了,这魏琳琅向来喜欢的是魏三年的独子魏德,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带瘦黑贪吃的魏田出门。
魏承抱着罐罐就走,却不成想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魏小姑竟然扬声道:“魏承,你站住。”
魏承当作没听见,却见那魏田上前拦住他:“小姑姑和你说话,你聋了吗!”
魏承淡淡看一眼魏田,道:“我可没什么小姑姑。”
魏田还想说什么,魏琳琅道:“魏承,你可知道你三叔生了很重的病,怕是过不去这个年了,你怎么也是魏家人,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他也只是一时糊涂,你不应该去瞧瞧他吗?”
“瞧他?他有子有妻,有兄有妹,送终怕是用不上我这个外人吧?”
魏琳琅气道:“魏承你怎地这样没教养!”
“没教养也比没良知做个畜生强些。”
魏承一言难尽的看着魏琳琅,冷道:“你既然都知道魏三年做了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你和魏三年也是一路人。”
“你!”
魏琳琅视线落在魏承怀里小娃的裘领上,瞧着竟和她是一路皮子……
她皱了皱眉:“那娃娃脖子上戴的东西你们是打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