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晏回过头,那双酷似母亲的秋水目,清凌凌看着他:“太傅说这话,是为了圣上,还是为了我?”
辛太傅不肯回答,他大概也说不上来。
商清晏自嘲一笑:“瞧我,怎么又忘了,太傅惯常是喜欢将利益最大化的。”
由辛太傅开口,让商清晏去南川,一方面在商渐璞眼中,是替商渐璞扫除眼中钉,肉中刺。
另一方面,辛太傅又知道他不甘于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必要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长远看去,若他不能成事,辛太傅还是那个备受信赖的辅国大臣。
若他能成事,他就又欠下辛太傅一桩人情。
不知是不是说中了辛太傅心中所想,辛太傅再次沉默,一双眼睛满是复杂的神色。
或许有懊悔,或许有痛心,或许还有几分羞愧,商清晏无意深入探索。
辛太傅幽幽道:“你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若能走,尽快去南川。”
辛太傅知道,从商渐璞在围场背刺商清晏开始,这对兄弟反目便已成必然。
他至今不知,商渐璞为何会突然做出那种愚蠢之行,但细思从前的一些事,又好像早有征兆。
无论是商渐璞的叛逆,还是他奸生子的身份,亦或者是旁人对这对兄弟有意无意的对比,似乎都催动了商渐璞对商清晏的恨,从而做下那种不计后果的蠢事。
很显然,商渐璞将自食恶果。
这场兄弟间的比拼,不用开始,辛太傅已经看到了结局。
一个人的心是很小的
辛太傅想,或许他真的是老了。
人一旦年老,不仅老眼昏聩,还会不断反省自己从前做下的事。
要说不后悔是假的,年少时总以家族为重,自诩万事尽在掌握,万事都有回头路,都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人的心一旦冷下来,再想暖回去,就来不及了。
从前辛太傅总觉得商清晏冷漠,即便他有朝一日能成事,也会因为幼年的遭遇,对辛府无甚裨益。
所以哪怕他知道商渐璞愚钝,依然愿意去捧那个纯孝的孩子。
如今,商渐璞在东安高墙不知经历了什么,性子竟像纵帝那般偏执,行事也让辛太傅隐隐感到不安,所以他只能做两手准备。
其中固然有理性利益的考量,另一方面,也的确夹杂了辛太傅的悔恨。
悔恨自己从前太冷漠,悔恨自己下错了注,悔恨自己把偏爱给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却没有按照他的预期走。
而那个不被自己偏爱的人,却一步步走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高度。
商清晏这种对亲情无甚留恋的冷漠,不正是他们逼的吗?
辛太傅也只能说一声自己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