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这种事,时间短了还好,时间若是久了,最可怕的便是城中无粮。
当然凉王城非比寻常,谁都知道凉王城中仓满禀实足用数年,这是昔日老祖宗为与鲜奴决战做的准备,传统延续至今。
但那些粮食是赵家的,谁知道人家会怎么用?
若赵家宽厚些主动分给全城百姓还好,就怕赵家不分,或是高价出售……
虽然以赵家一贯的脾性应该不至如此小气,但见这幅四处搜查抓人的景象,郭安觉得还是别太乐观为好。
“就快了,就快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坐在对面的老者却如此抚须而笑。
“快了?”郭安一愣,随即压低声音:“你是说定荒侯很快就会撤军?但以赵家眼下的态度,即便定荒侯撤军,只怕城都还要封上一阵子。”
老者却摇了摇头,而后低声却自信地开口。
“我曾见过定荒侯,见过那天下无双的风采。”
“像她这样的英雄,不会让人等太久的。”
老者轻而不飘的话语穿过商人愕然面庞落入风中,在阳光下的喧嚣中雪落不见。
城内,守军对外严阵以待,对内严厉搜查,提防任何威胁。
城外,北凉军大兴土木,建造云梯等攻城机械,却也未曾有进犯之举。
两方便暂且如此相安无事,直到七天之后……
伴着第一缕晨曦破晓,城楼上的年轻守卒一如既往瞭望敌情,尽管他知道这敌情看多少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北凉军还是会在那里砍树造云梯,最多就是拉出几百骑兵耀武扬威地冲上一阵,威风倒是威风,真敢冲到城下,万箭齐统统给他们射成刺猬。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看看定荒侯长什么样,虽然都说那定荒侯是沾了几十万条人命的杀星,但也没人能否认她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听说赵王殿下和忠国公都为这个美人争得不可开交呢!
只可惜他在这看了几日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到那传说中美若天仙的冰美人一眼,听说定荒侯这是故意藏在军中好让他们无从分辨,但也有人说定荒侯已经离开了这里去进攻其他城池了,甚至还有人说定荒侯已经乔装打扮混了进来,现在就在城内……
年轻守卒忽地瞪大双眼。
“喂,你们快看!”
年轻守卒推着身旁的袍泽,指着城外的光景——并非那冷若冰霜的定荒侯,而是营寨边一大片尚有扎营痕迹的空地。
北凉军,撤军了!
“定荒侯撤军了?此事当真?”
赵王府内,接到情报的众人彼此对视,皆是狐疑。
这份情报结合了城楼上守卒与城外斥候对北凉军营帐数量与士兵数量的观察,按理说不会有错。
这里说的定荒侯撤军并不是全军撤退,而是在一夜间撤走了大约一半兵马,而这自然引得众人怀疑。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撤军?而且还撤得这么急?
“我听说这几日草原上多有异动,兴许是胡人南下叩关了?”书生模样的赵渊若有所思地开口,尽管不喜战事,这几日他也颇紧张地看了些情报,正好有所关联。
虽然眼下凉王城被包围,但赵家爪牙遍布凉州,各地的情报可凭飞鸽传书等方式传回,北凉军那连城都围不住的兵力也没能力拦,是以赵王府对外界局势也清楚得很。
“那凌月清天天杀胡人,胡人眼下还有胆子叩关?”赵镇边敲着酒樽怀疑,他虽然痛恨凌月清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战功彪炳,三年来杀得以往凶悍的狼骑不敢南下牧马,眼下凌月清虽不在北凉城,但其威名远胜于前,很难想象胡人会生出这等勇气。
“胡人自己或许不敢,但若有重利诱惑,或是假胡呢?”一名谋士露出微笑:“天下诸侯惮定荒侯极甚,虽从北凉城撤军却也不愿见她坐大,如今定荒侯胆大包天欲吞凉王城,想必是有朋友从旁牵涉了。”
“这手笔,倒像是关州那位明威将军。”另一位谋士含笑开口。
“李枯一……”提到明威将军李枯一,赵镇边和赵英略微兴奋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
作为赵王的候选人之一,他们已是得知赵家与刘家的秘密盟约,如今刘信已死,盟约自然是由其子刘毅继承了,但刘信的女婿李枯一却有夺权之势。
歃血为盟可不关这姓李的事,如果关州为李枯一所得,赵家便等于断了一条臂膀,想在这乱世复兴便更难了。
因此在他们眼中,先前抵挡定荒侯的救星李枯一俨然已成了不下于凌月清的大敌。
当然,他们不知道那日暖帐内刘信试图算计父王赵辰,还一直以为赵刘两家联盟牢不可破。虽然在赵辰刘信身死的今日这一点倒不算有错。
“此事甚是可疑。”一名谋士则眉头紧锁:“若是后方有难,撤兵倒也应该,但定荒侯为何要撤去营帐,示弱于我?大可将营帐留在原地作疑兵之计。”
“或许定荒侯并未撤军,而是暗藏兵马于帐中,欲要引诱我军主动出击。”
“兴许只是她北凉城太穷,舍不得这些营帐?”一名谋士笑着开口,惹来一阵轻笑,这话倒是不假,北凉城本就不富,打了小半年仗只怕已经砸锅卖铁了,节省物资倒也不足为奇。
“无论她如何引诱,我等不出兵便是了,任她作跳梁小丑!”赵英也用稚嫩的声音含笑开口。
不管是北凉军真撤还是假撤,至少眼下城内士气有所鼓舞,总是个好消息。
“那就再看几日吧。”赵镇边颔,眼中却有杀意流转。
那凌月清的确厉害,但她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人,若她后方有难,那……
一时间,整个赵王府的气氛都快活了几分,唯有赵渊自顾自地把玩玉佩,怅然出神。
……
转眼又是五日,这一次的赵王府却热闹得似过节一般。
“北凉军营帐数目不变,却悄然撤了三千人!他们衔枚夜行,斥候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