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着我妈的少女时代多少沾点傲娇,嘴里常挂着什么“我这么做才不是喜欢你呢”。
但我一想到是那个老十岁的爸爸骑在她身上,就一阵恶心。
母子俩都很安静。
刘璐欲言又止,好像也晓得自己不说点话不行。
我偷看她,想到这冰山小姐不得不开金口安慰儿子两句,竟有点幸灾乐祸的恶趣味。
“怎么了?”刘璐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
“没,”我不想多说,“劈腿了呗。”
这是句气话,毕竟人家只是提个分手。
但这背后是李猛在搞怪,我想到那个痞里痞气的阔少,心里就一肚子火。
无论他造谣了我什么,女朋友竟然信他的鬼话,在我看来,就跟扣绿帽子一样恶心。
但话出口我又后悔了。我看了一眼刘璐手上的戒指,怕戳了她痛处。
她哦了一声,也没想再安慰我两句。
母子俩又不说话了,陷入各自的伤心事。
其实吧,没有伤心事也一样,从小到大,只要是小妇人带我,最后都不说话。
我还是小鬼头时有一张照片,是刘璐拿拨浪鼓逗我。
照片里她面无表情,机械地晃着玩具,看场面怕不是有人在背后拿枪指她,说你不逗小孩就杀掉你。
桌下那只透湿的跑鞋,踢了我一下。
“别想了,”刘璐朝收银台努了努嘴,“去点杯喝的。”
“啊?”我想起冰山小姐的呵斥。她以前看我偷喝爸爸冰箱里的可乐,硬是把我赶出家门,逼我跑了一个小时的步。
“给我也带一杯。”
“你不是不喝甜的吗?”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告诉你的?”她又踢了我一下。
我灰溜溜跑去点单,总觉着背后的眼光冷冰冰的,再不去就要教训我了。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会被这小妇人逼着买甜品。
她看起来不喜欢一件事,又可以变得喜欢这件事。
那张少有表情的脸像是是她的一张面具,背后可能是不情愿,也可能是很过瘾。
我不知多少次心想自己幸好是她儿子,不是什么朋友,也不是她的男人。
因为我真搞不懂她。
买单的时候,店员一脸淫贱,“换了?”
“那是我妈!”我盯他。这店员尴尬地跑去做奶茶了,时不时还偷看那小妇人,像是不确信,又像是在欣赏。
刘璐一米五的个子,小小一只,缩在窗边。
她斜斜并着腿,小腿纤细,白如羊脂。
她脸本就显幼,容易被人误会年纪,现在一缕刘海落下来,整个人文文静静的,远远看去,像是雪雕出来的少女,忧郁地看雨。
但你坐近了看,这“少女感”就要露馅。
你会现你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成熟女人。
她很寡言,不让你听见熟妇的声韵,但半老徐娘的眼睛是能洞穿你的。
我坐在她对面,看她喝热饮的时候抽了抽鼻子。
刘璐双手捧着纸杯,喝她常言不健康的饮料。
奶茶店里空调太冷,她鼻尖红。
妈妈就这样,皮肤雪白,身体什么地方充血,会很显眼。
她在书房盘着腿,一冷,我就能看见她脚掌泛红。
她头顶上有根银色的头。
你也会老吗?
我心问着理所当然的问题,手朝她伸去,捏住那根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