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佑安感受到怀中人儿微微的轻颤,手掌在她肩头安抚性地轻拍了两下,示意她不要担心。
“莫慌,若咱们的计划有变,林府此刻便不会被围。”余佑安仰头看向天际那轮冰盘似的满月,“算算日子,他也该归京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忧心忡忡的她:“不必担心,有我在,只要我们将侯府看严实了,就不怕他们钻空子。”
说着,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微侧过身来,拉着她的手,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想将林氏送出京城安置,你意下如何?”
姜隐眸色沉了沉,定定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在这山雨欲来的紧要关头送走林氏,是怕她被风暴波及?
千般思绪在脑中翻涌,她索性直接问出口:“为何要在此时送她走?”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他唇边逸出:“此事,我一直难以启齿,当年林氏之所以会成为我的妾室,皆因她一口咬定与我有了夫妻之亲,且珠胎暗结。”
姜隐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紧了拳头。
林氏是他们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平日里无人提及,她也竭力将其视为无足轻重的尘埃。
可此刻从他口中听到这段过往,她才现,林氏还是像根微不可察的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底,稍一触碰,便是绵密的疼痛。
“然而……”余佑安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真相是,她言之凿凿与我肌肤相亲的那一夜,我根本不在府中,她腹中骨肉,自然也绝非我的血脉!”
“什么?”姜隐惊得倏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你是说,林氏骗了众人?”
林氏当真有这般大胆,竟敢撒下如此弥天大谎,这岂不是硬逼着他纳她为妾?
“她倒也不算全然扯谎,”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那晚确实有人与她翻云覆雨,只是那人是余佑全。”
姜隐惊掉了手里的帕子,飘然落在了膝头,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你……他……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何要替他遮掩?”
他牢牢握住她微颤的手:“诚如林氏所言,在我母亲弥留之际,她确实尽心侍奉,我母亲也最信赖她,我顾忌着母亲,才隐而未言,只是没想到……”
他重重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顶。
“我只当侯府多养个闲人无妨,便顺水推舟纳了她。为了不引人疑窦,偶尔也去她房中坐坐,便是留宿也是分榻而睡,从未逾矩。”
姜隐猛地从他怀中坐直,惊愕地看着他,委屈与猜疑如潮水般翻涌:“那我们新婚之夜,林氏还说服……”
她骤然住口。
是了,那些诛心之言,是林氏说的,并非他亲口所言,更非她亲眼所见,所以,一直是她误会了。
不,也怪他,从不与她说清楚,害得她一个人想东想西的。
“什么?”他剑眉微蹙,不解地追问。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方才说,她当年确实怀有身孕,那孩子呢?”
余佑安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眼神锐利如刀:“那孩子若生了下来,有朝一日东窗事,余佑全如何能全身而退,所以他买通了大夫,让大夫开了名为安胎,实为打胎的药。”
“未满三月,那孩子便化作一滩污血,没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祖母为此伤心许久,府中又逢多事之秋,所以我就未将此事点破。”
姜隐凝视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更有一丝深藏的愧疚。
她叹息一声,轻声问道:“既然这么多年你都缄口不言,如今又为何执意要将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