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观测(一)
“数据包已经交给专家组分析了,结果出来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哎,没什么大问题,最近他也没发烧生病,你就放宽心了……”男人说话时带着几分随性,他搭着旁人的肩,试图将对方的思绪从数据板上引过来:“我过了三遍了,你就放心吧!”
季栖元没说话,只是仔细地,自己再过了一遍文档。
首都一研所内,专家组在熬了数个日夜后建立了周随的个人模型,病体数据体质与精神力变化每日通过医疗载入器传送到研究所,建立起模拟模型之际,就意味着专家组对他的精神力变化有了具体的预测方向,往后突发症状的概率大大降低,嗜睡症的突发概率会降到30%以下。
这是近几个月来,得到的最好成果。
第一期的产品已经引入到第三医疗站得到了很好的临床数据反馈,季栖元今天过来是来拿模型芯片,回去后装载在周随的医疗器上,顺带处理下积累了半年多的工作。
他请了漫长的年假,几个项目组却离不开他,这段时间周随的课程变多之后,他每日来研究所的时间也增多了,勉强上半天班。
季栖元没多说,但跟着他跑过第三医疗站见过他的朋友圈,见过他一日三餐送饭的举动的同事们都懂。为此还有人特意从首都大学的渠道拷贝来了周随的课表,总算摸清了这人上班节奏。
原来是周随有课他上班,周随没课他打游戏,安排得明明白白。
到后来,同事都已经习惯他隔两三天来一次的举动,当初第一次听说季栖元搬进首都大学陪读时,项目组一群人大跌眼镜,愣是没想到季栖元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干出为爱陪读这种事情,还打赌说不到半年就搬出来。
然而季某人用实际行动坚持了一年有余,硬是把实验室里那群人输得只剩裤衩,非但没有搬出来,据闻寝室都换了三个装修风格,导致每次有人上门拜访都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了,确认门牌号都得确认好几次。
同事们以为是年轻人周随提的主意,直至上次组内开会,季栖元打开的某个软件都没关,全息投屏出来,全组的人都看到季组长设计的装修计划4。0,还分两个版本,线上版跟线下版的。
线下版就是首都大学那已经折腾了数回的寝室公寓,线上版是某热门的游戏的家园装修方案,中式宅院,设计稿比专业的都详细,具体还到主卧里要摆什么样的大床,细致到枕头都选情侣枕,把一群大老爷们都看害臊了。而事主一脸淡定,说了句忘了关,才慢悠悠地把软件给关了。
等到很久之后,一群人才反应过来季栖元那就是故意的。
以对方严谨的程度,怎么可能在开会前忘了关软件!!
这样的举动不止是关软件,还有把几年没换的保温瓶换成了情侣款、携带的光脑通讯器上多了小挂件、办公室边上的相框多放了一个单独照片……数都数不尽,总在不经意间喂了路过的同事一把狗粮。
同事想到这,不禁看向了光脑通讯器:“快到时间点了,你要下班了吧?”
“今天可以晚点。”季栖元把模拟模型看完了,把芯片小心地收了起来:“他出去比赛了,这几天不在学校。”
周随出去比赛的事,还是学校那群主任牵的线,特殊人才引进的时候,首都大学就看中了周随卓越的天赋,只是彼时周随身体像是个定时炸弹,学校那边就没放一些资源过来。而自从周随的体测成绩经由他们年级主任转到了领导面前时,领导们才知道数月前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主脑全息挑战的胜利得主还是这位。
这不,当天就有领导上门,往后更是几个老师过来。
首都大学作为知名学府,在多个领域具备一席之地,只可惜在身体竞技方面颇为薄弱,周随的体侧成绩宛若一个闪亮亮的希望标志,一得知他的身体转好,学校里老师们就坐不住了。自从两个月前在著名高校全能竞技联赛给首都大学拔得头筹后,他成了老师们手里的宝。
学校还特意给他开辟了一间训练室,让整日只能抱着寝室沙包训练器打拳的周随如获至宝,作息稳定后每天也不跟季栖元出门散步了,吃完饭就直奔训练室。
季栖元起初还挺满意的,因为身体也需要适当的锻炼,周随高兴就好。唯一有点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训练室是个教室改造的,还是在一楼,留了一扇大窗户在那,时常有学生路过走不动道,眼睛直勾勾往里看的。
同事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今天这么早过来是因为周随出远门了,“那我就先下班了,芯片有什么问题,你到时候再跟我说。”
季栖元把芯片放进包里:“嗯谢了。”
同事道了不客气,转身就走了。
研究所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季栖元一人,墙壁上悬浮板播放着近期研究所的项目介绍。人一走,安静就好似在悄无声息间笼罩,季栖元垂眸打开了光脑,里面是一小时前周随给他发的消息,对方已经抵达了蓝星,摆烂哥接的机。
季栖元昨天有事没办法跟他一起去蓝星,摆烂哥知道后揽下了接机的大活,哪怕周随是跟着学校团队。
周随没有拍照的习惯,照片还是摆烂哥发的,发在共同富裕的群里。
之前线下见面会见过面后,周随跟其他人线下联络的次数也多了,在还没被首都大学的训练室收买前,周随时常跑去黑熊的健身房。黑熊是个社交悍匪,健身房里认识的多半都是同道中人,也有游戏好友,久而久之这些人跟周随的关系也近了,时常邀请他周末一起外出。
然而周随除了必要的外出跟过过训练的瘾,更多的时候是爱好宅家。
周末外出的事不在他的计划列表里,每逢周末他要么是在玩游戏,要么就跟着季栖元和猫打手柄游戏,可以在敞亮的客厅里玩到睡着,他睡着的地方不乏有客厅的沙发、地毯、餐桌边上、季栖元房间的躺椅……最夸张的一次是白天训练玩过头了,洗澡的时候在季栖元新买浴缸里泡晕过去,最后还是季栖元进去把人捞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次出去,又会胡乱睡到哪。
季栖元给周随发了消息,又默默地把照片保存起来。
他的手机里相册全是某人的照片,还多建了好几个相册,近的是近期的随处睡觉的周随,远的是很久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下的照片。
兴许是两天没见人了,季栖元划动相册的时候,手不经停在了t?光脑最上面的相册上,相册小小地加了个锁,那是最早的一个相册,里面的照片仅有三十七张。
季栖元手指悬浮,停在那上面。
“季老大,还没走啊?”路过的同事问道。
“正准备走了。”季栖元点头致意,手指却轻快地输入了一串数字编号,尘封许久的相册忽然跳动,显示着指令正确,随后跳出了一张不失锋利的脸——
少年披着一身脏兮兮的布衣,较长的衣摆被他撕扯成长条,围在脖颈缠绕往上,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眼中倒映着荒芜的沙漠,无机质的瞳孔倒映着风沙,碎发从额间落下……但只是下一秒,他的眼神忽地一变,凛冽地穿过镜头,直直地看向了他。
狼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唯独那双捕猎者的眼睛,有着无法磨灭的锋利锐气。
这是季栖元拍的……周随的第一张照片。
“编号98741。”季栖元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