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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杂记 谢幕(第1页)

谢幕

民国二十三年,江南水城平州的青石板巷深处,藏着座破旧的"云锦戏楼"。朱漆剥落的门楣上,"霓裳羽衣"四个鎏金大字早已黯淡无光,唯有戏楼前那棵老槐树,还在每年春天缀满白花,簌簌落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

戏楼最后一任班主姓宋,单名一个"鹤"字。他生得剑眉星目,年轻时唱老生名震江南,一曲《霸王别姬》唱得满堂落泪,人送外号"宋小麟"。可如今已年近五旬,鬓角染霜,守着空荡荡的戏楼,靠教几个孩童唱戏艰难度日。

这年深秋,戏楼突然来了个不之客。那是个身着灰布长衫的年轻人,背着把油纸伞,眉目间透着股书卷气。"宋班主,久仰大名。"年轻人恭敬作揖,"学生陈墨,来自北平戏剧研究院,想请您讲讲云锦戏楼的往事。"

宋鹤望着年轻人清澈的眼睛,沉默良久,终于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戏楼内蛛网密布,褪色的戏服挂在木架上轻轻摇晃,仿佛无数伶人在风中起舞。"七十年前,我师父在这里唱红了平州城。"宋鹤的声音混着尘埃,飘向空荡荡的戏台,"那时的云锦戏楼,可是一票难求。"

原来,宋鹤的师父云锦仙,本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十二岁那年,他在城隍庙前唱曲,被戏班老班主相中,从此踏上戏台。云锦仙天赋异禀,无论老生、青衣还是武生,皆信手拈来。最轰动的是民国八年的中秋夜,他一人分饰三角,在《长生殿》里既唱深情的唐明皇,又扮哀怨的杨贵妃,最后还反串威武的安禄山,看得台下万人屏息,掌声雷动。

可盛名之下,灾祸将至。当地军阀吴大帅听闻云锦仙的名号,派人强行将他请到大帅府唱堂会。那夜,大帅府灯火通明,云锦仙唱完《贵妃醉酒》,吴大帅醉醺醺地拍着桌子:"好!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帅的私人戏子!"

云锦仙当场拒绝:"戏子虽贱,也有尊严。我只愿在戏楼为百姓唱戏。"吴大帅恼羞成怒,命人打断了他的双腿。消息传开,平州百姓群情激愤,可在军阀的枪口下,也只能暗自落泪。

"师父不愿屈服,带着重伤回到戏楼。"宋鹤抚摸着戏台边缘的裂痕,声音哽咽,"他说,只要戏楼还在,戏魂就不会散。可没过多久,他就在一个雪夜走了"

陈墨听得入神,忽然注意到戏台角落的木匣。宋鹤缓缓打开,里面是件褪色的大红戏袍,金线绣的凤凰早已斑驳,却依旧透着股说不出的华贵。"这是师父最后一次登台穿的戏服。"宋鹤轻轻抚摸戏袍,"那年冬天,戏楼要被军阀强拆,改成赌场。师父拖着残腿,穿上这件戏袍,唱了最后一场《霸王别姬》。"

"当时台下只有十几个老戏迷,可师父唱得比任何时候都卖力。"宋鹤眼眶泛红,"唱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戏服上的凤凰。可他没停,直到唱完最后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才缓缓倒下"

陈墨听得浑身冷,又觉热血沸腾。他突然起身,对着宋鹤深深鞠躬:"宋班主,学生想为云锦戏楼拍部纪录片,让更多人知道这段故事!"

宋鹤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他望向戏台,仿佛又看见师父身着华服,在聚光灯下婉转吟唱。良久,他颤抖着点点头:"好,好啊"

三个月后,纪录片《戏魂》在北平上映,轰动一时。无数人被云锦仙的故事感动,纷纷来到平州,想要一睹云锦戏楼的风采。可当他们赶到时,却只看到一片废墟——就在纪录片上映的前一天,戏楼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有人说,是军阀的后人怀恨在心,纵火烧楼;也有人说,是云锦仙的魂魄不愿戏楼落入他人之手。但只有陈墨知道,在大火前一晚,他曾见到宋鹤抱着那红木匣,独自坐在戏楼前的老槐树下。月光中,他轻轻抚摸着戏服,嘴里喃喃唱着:"力拔山兮气盖世"

第二年春天,老槐树又开满白花。陈墨带着纪录片的拷贝,来到戏楼遗址。他将胶片埋在树下,对着空荡荡的天空轻声说:"宋班主,您看,云锦戏楼的故事,永远不会谢幕。"

从此,每年清明,总有人会在老槐树下摆上一炷香,一束花。他们说,在夜深人静时,还能听见隐约的唱戏声,混着老槐树的沙沙声,在江南的夜色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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