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粗厚女声从外面传来,打断画酒的思绪。
常嬷嬷等得不耐烦,推门走进来,对侍女说:“你出去。”
赶走侍女后,她接过钗环,亲自替画酒梳妆。
画酒有些害怕常嬷嬷,乖乖坐好。
风从窗外吹进来,绕过画酒,泄到常嬷嬷跟前。
常嬷嬷眼也没抬,半是命令的口吻:“风大,把窗关上。”
画酒抿唇,不敢辩驳,顺从合上窗,将日光全挡在外面。
常嬷嬷是个奇怪的人,只要是与画酒有关的事,她尽职尽责,从不假手于人。
但画酒能清晰感觉到,她不喜欢自己,甚至带着厌恶。
在别院养伤的日子,画酒刚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不苟言笑的常嬷嬷。
房间混杂着檀木的香气,常嬷嬷冷着脸,坐在她床边,将白绢浸了水,替她细细擦拭手指。
那时候画酒还不认识她,手被陌生女人握住,有些害怕。
常嬷嬷神情严肃,看起来很凶,身形比寻常女子高大许多,像座小山。
她的大掌格外宽厚,给人一种……
她打人一定很痛的感觉。
想到这层,画酒更加瑟缩。
擦完少女的手,常嬷嬷换了白绢,又浸水,替她擦脸。
白绢拭过额心,沾了水,将那颗朱砂痣衬托得更显妖异明艳,与少女安静木然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忽然,常嬷嬷的手顿了顿。
“醒了?”
看着少女黑白分明的眼,常嬷嬷招呼身后的侍女,“把表姑娘的药端来。”
声音和画酒想象中一样,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表姑娘?
画酒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身处陌生的地方,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安静一些,总不至于惹人厌烦。
屋子里,侍女悄声退下,等她重新出现时,双手已经捧着木托盘,盛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乌黑药汁。
常嬷嬷端过药汁,用小木勺,亲自喂给画酒。
在常嬷嬷细致的照顾下,画酒身体恢复得很好,没过多久,就能下床。
那时候,画酒还不知道,自己身处魔界。
一个偶然的契机,她从侍女口中得知,救她回来的人,叫做宴北辰,是魔界王城的三殿下。
侍女们还说,宴北辰曾在神界为质五百年,直到神魔两界,在苍野开战,魔界大获全胜,他才得以脱身,浴火归来。
至于为什么是浴火,画酒也不清楚。
但大家都这么谣传,姑且当是真的。
十年间,画酒从常嬷嬷和侍女口中,听说他不少风流韵事。
比如说,他又带兵打下哪座城池,再比如,哪州又献了绝世美人给他。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画酒讨厌招蜂引蝶的男人。
听上去,宴北辰就是这种人。
但宴北辰是例外,画酒不讨厌他。
面对救命恩人,只用低下头,奉上虔诚与感激,至于他的私下为人,那与画酒无关。
画酒对他很感兴趣。
每当别人聊起宴北辰的事,她都会悄悄凑过去,亮着眸子,安静听完。
关于他的八卦,听来听去,总是差不多的套路,没什么新意。
实际上,除去众所周知的几件大事,宴北辰的私事,旁人知之甚少。
虽然他行事招摇,说话又狂妄,但他御下甚严,不想被人知道的,没人敢泄露半个字出去,令一众怀春少女,捧心兴叹。
聊完宴北辰,少不了要说说他的亲爹,现任魔界之主,魔尊巫樗。
巫樗才是真担得起风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