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酒极其缓慢眨了下眼。
凭借记忆,踉跄着扶墙,想离开这里。
沿途跌了好几跤,摔得头破血流前,终于学乖,像只蜗牛,老实栖居起来。
没人管她,常嬷嬷也不见了,她得学会适应黑暗。
温度稍微回暖些时,她就摸索着,搬把小藤椅,躺在院子晒太阳。
什么也看不见,世界只剩下无穷黑暗。这样窒息的环境,唯一的好处是,宴北辰再也不来了。
从院外路过的侍女口中,画酒听见答案。
“尊上要迎娶神女,还特意邀请神族前来观礼。最近大家都仔细些,别出岔子。”
怕里面人听不清,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更加大。
“神女仁善,不枉尊上厚爱,肯定不是某些冒牌货可比的!”
说到这里,侍女掩袖笑了笑,几人渐行渐远。
整个过程,画酒都没有太大情绪起伏。
她理解,世人总是敬仰高高在上的,践踏跌入尘埃的。
人之常情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她们提及神族时,画酒还是忍不住害怕。
她想起母亲。
青瑶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成亲邀请神族,母亲一定会来。
可画酒不想以这副狼狈样子,出现在颜银面前。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想法有多么自作多情。
——即便颜银愿意纡尊降贵,也最多出现在魔宫,不会特意跑来这里。
画酒稍稍松口气,连身份败露的事也不是很在意。
冒牌货就冒牌货吧。
无外乎两种可能。
要不就是青瑶,不想再玩无聊的猫捉老鼠游戏。
要不就是宴北辰,懒得再虚与委蛇,索性将真相公之于众,任人奚落她。
画酒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她了解青瑶的虚伪,更了解宴北辰的狠毒。
失去身份庇佑,原本在石牢中照顾画酒的侍女,也偷懒不再踏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是个骗子。
画酒早就麻木,连羞耻心也迟钝了。
看不见后,她更像只刺猬,将自己紧紧团起来,谁也不能轻易伤害到她。
这种超然,源于她身后空无一物,什么也不需要在乎。
新奇时,画酒甚至觉得,偶尔有阴阳怪气听听也不错。
一日光景中,她最期待的时候,大概就是夕阳沉落,院外侍女三五成群,叽叽喳喳途径。
那些吵闹声,给这座寂静小院带来难得的热闹气息。
要是连奚落声都没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那才是真正的恐怖故事。
但即使是嘲讽,听着听着也没了。
或许是嫌弃她反应太无趣,某个神奇时间节点,连那些热衷讥讽的侍女,也全都消失不见。
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即便消失,也该是循序渐进的,而不会一下子蒸发掉。
画酒猜测,肯定发生可怕的事,所以大家都默契远离这里,不再踏足。
她也想搬走。
但一个瞎子,不可能凭借自己走出魔界。
院外没有结界封锁,这一次,困住她的,是看不见的眼睛。
被众人遗忘的地界,天空下起蒙蒙细雨。庭院中,斜斜雨丝淋湿藤椅上睡着的少女。
画酒没有被雨惊醒,却被陌生冰冷的怀抱吓到。
有人将她从藤椅上抱起来。
“你是谁?快放开我!”
画酒慌忙想推开,却只摸到粗糙的布料,以及布料下,那副瘦弱佝偻的身躯。
周围混杂着凛冽气息,像被突然丢进雨后密林,草木味道拼命往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