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每日都有侍女打扫,但珈泽从不会坐在这种地方。
然而此刻,或许是夜色温柔,遮掩掉多余的复杂关系。
向来有洁癖的他,也不嫌台阶脏,在与画酒间隔一臂的地方坐下。
这样的距离,不会远到生疏,也不会近到,令人难以忍受。
面对少年突如其来的靠近,画酒不大自在。
珈泽曾经说过,等她长大,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比世上最好的朋友还亲密。
可是后来,他们真的住到同一屋檐,珈泽却开始嫌弃她。
画酒收紧指,将裙角捏得更皱。
虽然珈泽真的很讨厌,可是他又真的很好,她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尊敬。
她不希望,珈泽如同前世那般,死在苍野。
救珈泽,也是救她自己。
在画酒看来,他们是兄妹,同根而生,完全没必要,拼得你死我活。
无论有没有效果,画酒都想借今晚的机会,缓和两人关系。
画酒鼓足勇气开口:“珈泽哥哥,在我没有回星州之前,你对我真的很好。你带我划小船,摘莲花,包粽子。陪我数星星,抓萤火虫,这些我都记得的。抱歉,毁了你的圆满人生,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和你抢的。”
请不必把她当作对手,赶尽杀绝。
画酒心底一直认为,珈泽视她为污点,她的出现,毁了他的清风霁月。
虽然画酒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但她愿意放低姿态,以最低成本,解决问题。
这番话无可挑剔,要态度有态度,要诚恳有诚恳。
然而珈泽转过眸,满眼不可置信。
少年晦暗的目光中,涌动着浮沉的光,层叠的痛。
那是画酒不能理解的情绪。
半晌,珈泽起身冷笑:“你毁掉了我最爱的人才对。”
他毕生唯一想娶的姑娘,连宣之于口,都是罪恶。
隔着半披月光,珈泽遥想起,当年在逍遥墟的时光。
虽然辛苦,但前路充满期待。
为了星沉言一个承诺,他勤奋刻苦,日夜苦修,只想尽快学成归来。
从逍遥墟回来,他甚至连星州都没回,第一要务是赶去云州看画酒。
百年过去,少女穿着缀花仙子服,热情跑出来迎接他。
同色的浅紫发带,垂在她身前,乖乖巧巧。
少女仰起脸,笑容纯粹,目光盈盈望着他:“珈泽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信任与亲近,一览无余。
珈泽低下头,怔愣许久,想如少时般捏少女脸颊的手,也滞在空中。
最后那只手,只能无奈调转方向,欲盖弥彰,将她发上的花瓣摘下。
那时,她满眼都是他的样子,美好得不敢让人靠近。
以前他爱护她的天真,可现在,这份天真令人厌恶。
画酒永远无法真切理解他的痛,这才是他们之间,不可弥合的根源。
望着珈泽眼底生出的痛意,画酒以为他在说,因为她的出现,伤害了青瑶。
对于青瑶,画酒丝毫不感到抱歉。
“我并不觉得有愧于青瑶。相反,你们总觉得她可怜,实际上她欠我的比较多。”
与青瑶有关的问题,画酒向来不肯退让。
这场聊天,不欢而散。
*
雾云台一别,画酒很久没见过青瑶。
虽然珈泽从画酒手里拿走解药,解了青瑶的毒,但这次中毒,诱发青瑶生来就有的心疾,时不时心口绞痛,致使她久病不起。
这种绞痛不会危及性命。
可每次发病,细密的痛,如同蚂蚁啃噬心口,让青瑶抓狂。
医师曾私下告诉青瑶,说她先天不足,有早产之像。
这问题不难猜。
魔族怀胎三个月,神族怀胎需要十年。
当初颜银生下画酒时,颜楚客居星州,满心怨恨,不惜以药催生,诞下青瑶,将两者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