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柔抿直了唇,被说得连哭隔儿都不敢打。
在萧芫移开目光时,忽然脱口问道:“那你呢?”
犹是泣音。
“萧芫,那你呢,我若真的头破血流,你会觉得痛快吗?”
雨滴打在油纸伞上,连成一片,喧嚣嘈杂,一抹闪电划过苍穹,照亮李沛柔执拗的眉眼。
真像李晁。
从前怎的没注意过,她的眉眼,生得这般像他呢?
像到此情此景,仿佛在何处见过。
……可深想下去,却一无所获。
萧芫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些发痛,又好像是错觉。
似是一瞬,又似是许久。
她摇头,答得毫不犹豫:“从前早已两清,你的苦难也好,得意也罢,都与我无关。”
李沛柔追上来,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可是你明明可以不和我走的,母妃也说了,本就没什么希望。那你为什么还来呢?”
“你来了,不就是说,你会帮我的吗!”
萧芫有些烦躁地蹙起眉,“闭嘴,你再吵闹,我便回去,以后都不会踏入栖和宫一步。”
口中这样说着,脚下却迈过了栖和宫的门槛。
只是迈过之后,回眸,勾起一边唇角,阴暗的天色下仿若艳鬼。
“况且……我究竟是帮你,还是落井下石,尚且两说呢。”
李沛柔被吓得呼吸一滞,唇瓣抖着,身子有些发软。
……莫,莫不是被她搞砸了吧。
若萧芫落井下石,她们母女,才是真的没活路了。
第48章明示
雨声愈密,步履之间的水花沾湿了衣摆,快走几步,拾阶到了殿前廊庑。
栖和宫上下素雅,装饰多用银饰而非金饰,萧芫从未踏足,此时一看,才知风格恰与颐华殿相反,尤其风雨之中,更显一种内蕴的锦辉。
解开斗笠,满身雍华璀璨耀目,与此间仿佛是两个世界。
淑太妃由身边侍女扶着亲自迎了出来,素衣玉簪,面容憔悴。
萧芫不曾行礼,她也并未在意,甚至入内落座以后吩咐李沛柔,“你亲自,去给萧娘子端些茶点来。”
李沛柔瞄了眼萧芫,不敢不应。
宫侍皆退了下去,一室静谧。
彼此心知肚明的境况下,寒暄无甚用处,反倒显得不真诚。
淑太妃往常自是可以妙语连珠,可此番罹逢大难心力交瘁,又没怎么与萧芫打过交道,一时,再多的腹稿竟也成了空,不知该如何开口。
接连的打击让她草木皆兵,更生怕何处所言不妥当,反倒成了催命符。
萧芫善解人意,轻声先道:“太妃脸色这样差,应及时请太医来看才是。”
淑太妃瞧她关心的神色不似作假,心神稍松。
苦笑道:“萧娘子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自我那兄长下狱之后,每一日都好似头顶上悬了一把剑,不知何时会落下来,吃不好睡不好的,自然显得憔悴了些,也不算什么病。”
萧芫温和的目光隐含锐利,是开解也是试探:“太妃乃是皇家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何惧这些风波。”
淑太妃静了片刻,眸中露出涩意,头缓缓低垂了些。
一家人平日里互相帮衬,知情的也好,不知情的也好,总是参与了些的。
三司乃至暗卫探查时,铁证面前,又怎会管她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否为兄长胁迫。
难言之隐向来毫无用处,她总归是逃不了的。
萧芫见她神色,便明白了。
原来,精明如淑太妃,也逃脱不了家族的桎梏。
淑太妃手紧捏着椅柄,眼眶泛红,面露哀求:“萧娘子,我自知我已是有口难辩,可阿柔是无辜的,从头到尾,她什么都不知道。”
“往日阿柔不懂事,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知天高地厚,但好歹,好歹总是没什么坏心……”
这话说出来,淑太妃自己都觉得牵强,何时不曾加害于人,还成了求人帮忙的筹码了。
可她为了女儿,不得不说。
“求萧娘子,看在与她这么多年玩伴的份上,伸出手来帮上一帮,起码让她以后能留在宫里头,顺当地嫁人生子,好好地过后半辈子。”
这话如同托付,萧芫担不起,也不会担。
她身姿端正,双手捏于腹前,如同公堂上审案的青天老爷,铁面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