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尚在的冤案可以推翻重审,有苦主证人的亦可做些努力,可像储家这类,连知晓当年的最后一人都死去的,着实无从下手。
萧芫早便知道,这样的事不足为奇,今日在朝为官的,但凡有些家底,往上数哪个没受过戕害,没被安过罪名?
最大的区别,不过是他们幸存下来,可阿母没有,储家人到最后,一个都没有。
以前,她就算知道,也没那么在意。因为她思念的阿母,从始至终都只是梦中一个虚构的影子。
那个真实存在的萧家先夫人储江雪,说到底,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可现在不同了,她收到了阿母写给她的那么多封信,知道了阿母待她之心。
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阿母口中那么可敬可爱的阿翁阿婆、舅舅舅母,会做出谋逆之举。
从容赴死,此生无憾。这样的词,更像是为了大义,为了家国,不顾自身性命,奋而牺牲。
“玉佩……”萧芫倏然抬眸,握紧李晁的手,“阿母留给我的半枚玉佩。”
“阿母信中曾提到,若我过得不好,可去寻另外半枚玉佩的主人,还说是与阿母同族。”
阿母不信萧正清,说不定,这个人知道当年的事。
李晁回握,“好,我派人去寻。”
……
是夜。
御乾宫。
李晁立在床榻边,掌心抚过萧芫正酣的睡颜,俯身,在眉心珍重落下一吻。
寝帐落下,他披了长袍,步出殿门,往御书房去。
一盏摇曳的蟠龙灯烛下,烫金卷轴一点一点展开,最后玺印下露出的,竟是先帝年号。
这是一封密诏,关于,储家谋逆案的密诏。
第103章转机
这封密诏,是三年前暗卫统领依先帝遗命,奉到他手上的。
密诏中言,当年先帝还是皇子时,曾被江南储家所救,本想在登基之后封赏报恩,储家却先一步因谋逆灭族。
后他自顾不暇,有余力探查时已线索尽失、举步维艰,不过几年,又缠绵病榻,精力大不如前。
写下这封密诏时,自感时日无多,报恩之事,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帝王。
实际上,李晁拿到这封密诏时,探查储家之事就已经数年。
力度一年比一年大,收效始终甚微。
期间就算拿到线索,也是指向谋逆的线索。
这么多年,储家的清白,先帝因救命之恩坚信不移,而他则是因为萧芫也有所倾向,然两任帝王,至今无寸进。
要么,这本就是一桩铁案,要么,是被人特意办成了铁案。
无论哪种,都希望渺茫。
而现在,多了个玉佩的线索。
执起灯烛,光纹似水波,亮处越亮,阴影便越暗。
最终落在密诏旁铺展开的图纸上。
这是分发后剩余的最后一张,上头不止绘着萧芫手中的半玉,画师还依着纹路样式,复原出了另外半块。
李晁凝神细看。
越看,越觉得熟悉。
仿佛……
这另外半枚玉佩,他曾在哪里见过。
“松枝,怎么了?”
漆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抹清瘦的背影,转瞬不见。
松枝回神,立时行礼,“漆陶阿姊。”
她一向胆大嘴快,此刻,却踌躇几息方回:“不知为何,刚从六局出来时碰到江寺卿,总觉得他眉目间,仿佛与娘子有些相像。”
……
颐华殿内,漆陶眉眼弯弯,边为萧芫梳发,边笑言:“方才回来时,松枝竟觉得江寺卿与娘子眉眼相像,娘子这般貌美,江寺卿瞅着就让人心底发寒,亏她也能将娘子和他往一处去想。”
“要奴婢来看,松枝她自个儿,都和娘子像得更多些。江南婉约,美人儿想必大差不差。松枝仅仅有半分像娘子,就已是个清丽美人儿了。”
丹屏灵动探过头来:“什么像不像的,那是我们颐华殿伙食好,松枝来时又瘦又矮,现在不仅长高了,还养得白白胖胖,可不就好看些了。”
萧芫莞尔,睨她一眼。
“那么个纤细苗条的女娘,到你口中,竟成了白白胖胖了。”
漆陶亦嗔:“你个妮子,若松枝都算得上丰腴,这世上,怕是都没有瘦的人了。”
丹屏缩回去,小声嘟囔:“那不是和以前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