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如此,家族冤屈,阿母为何刻意隐瞒,半分不曾透露!
若果真如此,阿母为何压抑本性如履薄冰,乃至终日郁郁,难产而亡?”
“害死阿母的,分明是你!”
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激起一片飞雪。
他还顽固支着身子,哪怕早已,不成人样……
过往如烟,缭绕眼前,从初遇到离别,一丝一缕皆作利刃,割得体无完肤,五脏六腑血肉模糊。
忽然,不顾一切地往前扑,被死死拉住,面前人墙合拢,无数兵刀如箭矢,差一点点,便万箭穿心。
眼眸通红,死死盯着萧芫,声音沉沉震开,“无凭无据便胡言乱语,若非怀上了你……”
“阿母的信,你不知吗?”
萧芫挑眉,一字一顿,“信中,亲口所言。”
萧正清强撑的一口气,忽然便散了。
他,如何不知。
只是不想信,不敢信。
一切还未发生时,信中,便一字一句,字字箴言。
他无法辩驳,更,无从辩驳。
萧芫后退一步,落入一人的怀抱。
眸底顷刻绽出点点暖意,手稍往后,被正正握住,十指相扣。
侧前方一双手探出,弯腰拿起斜在地上的剑,直身,抬首。
萧正清看清的一瞬,瞳孔巨震,“你,你……”
“表兄。”
萧芫在李晁怀中,笑唤江洄。
“……表,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突然,成了世上最难理解的词汇。
江洄回身,躬身拱手,“圣上,萧娘子,此处,便交给微臣。”
萧芫眸光滑过神色渐渐空洞茫然的萧正清,轻嗯一声。
转身。
天地凄茫,大雪纷飞。
身后,钝刀入肉,这些年的过往缘由,慢条斯理,在江洄口中,缓缓道出。
萧正清的嗓音渐染上绝望,沙哑如腐朽之木。
萧芫牵着身畔人的手收紧、发颤。
忆起最初的懵懂,忆起哪怕差些因父亲而死,也还是怀着妄念,妄想有一日,父亲能对她好些,能想通,阿母的逝世,并非她的过错。
可是结果呢,前世,她死得那样惨。
既然如此,便当以牙还牙。
他最在乎什么,她便湮灭什么,让他半世时光,皆成笑话。
让那些他坚信的,支撑他直到如今的,皆成泡沫幻影,再也不见。
自私自利,背信弃义,为了所谓家族荣光,为了手中权柄,害过姑母,更弃了她。
阿母半生苦难,好容易到了京城,看到了希望,却遇到了他。
以权相逼,阿母身负满门被灭之仇,还能如何呢。
若阿母得遇良人,得遇能与她分担之人,或许……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不过,阿母,我为你报仇了。
他活该,余生都为此忏悔。
……阿母,我当真,很想很想你,我好想,能真的见你一面。
若得来世,阿母,换我护你,可好?
雪落在指间,如隔世的蝶,飞过时光河流,终至此刻。
蓦然回首,长路漫漫,两道足迹相依相偎,走过长街官道,入了巍峨午门,穿过恢弘殿宇……那么那么长,长到……几要看不见来时。
萧芫久久望着,直到,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还未来得及抬头,便落入他的怀抱。
明眸睁大,“李晁……”
“芫儿。”他的声线太过郑重,郑重得,好似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波及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