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届春台问道的道场,一座高逾百尺的朱红色楼阁,拔地而起,四角铃铎响彻云霄。
到了春台问道决胜那日,楼阁顶端会用丝绸系一支牡丹。
谁能第一个取下这枝牡丹,谁便是这一届春台问道的魁首。
刘巧娥对本届的获胜人选并不感兴趣,因为她早已见过最好的。
任谁也没有那慕道瑛那样惊艳的风姿。
少年只穿一件泛白的缥色道袍,是那种雨过天晴的极为疏阔澄朗的青,他翩翩而落,却颇道家真气象,当真如神仙降世。
皙白的指尖捻一朵牡丹,
那牡丹被他护得好好的,花瓣的露珠甚至也未被云气吹散。
凡修真界的少年英才,无不都有些恃才傲物,概因他们本来便有狂傲的资本。
后来,她也曾见过其他魁首,无不有些飘飘然,刻意卖弄起风流。
见过几次之后,她始终记得慕道瑛那干干净净,平平静静的神态。
那样冲淡朴素,一点也不矜傲。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是真正细微处见波澜,平淡中见绝世风华。
这数日里,刘巧娥鲜少在人前现身。偶尔出现,也都略看了几眼,便转身回了凌云峰。
便t?是慕道瑛有心去找程洵,怎奈何程洵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守在她身侧,他实毫无办法,束手无措。
赵言歌倒也来了游剑阁,跟沈澄因来找了他一次。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他好似迅速落魄了下来,颔下长出了胡须,神情也有些恍惚。
见到慕道瑛,瞧见他虽身处落魄,却芳净洁白的楚楚风致,周身气度冲淡平和,伤似乎也养好了,身边浓郁的灵气气机如雾一般脉脉流淌。
他给他倒杯茶,让他慢慢说。两人倒像是颠倒了过来一般。
赵言歌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慕道瑛是那种即使身处逆境,也能将自己拾掇得干净秀气,谦谦体面的人。
“宁瑕,你是对的,我们都错了。”他端起茶,牛饮而尽,苦笑道,“我错了!错大了!”
慕道瑛问:“是那大梦丹么?”
赵言歌倒吸了口凉气,吃惊于他泰然自若的容色。
“你……唉!”他重重叹了口气。
那迷药连同返魂灯被一同送上了玉京,虽然仙盟那边没什么动静。
“但这几日,总有仙盟的弟子往来玉清观。匆匆来,匆匆走,这是全了玉清的面子,并未声张罢了!”
赵言歌苦笑:“仙盟已经起疑了,早晚便会查到玉清头上。到时候,咱们掌门,咱们玉清……谁能想到咱们玉清当真跟魔门勾结!”
慕道瑛又续了杯茶给他,“当务之急,是先寻个能挑得起大梁,担得起事的长老前辈,否则东窗事发,门中大家只怕难做,在仙盟恐再无立足之地。”
事到如今,他能以更平静,更从容的态度。
他同样理解赵言歌的无奈痛苦。
玉清毕竟曾是他们的家,纵使知道掌门的腌臜不堪,又如何忍心揭露,见自家沦为众矢之的?
可良心又令他难以坐视不管,袖手旁观。
便日夜陷入这煎熬之中,宛如惊弓之鸟。
这毕竟还要自己想通,
慕道瑛略安慰了他几句,问他清虚这些时日可有异样。
赵言歌闷闷不乐:“我哪儿看得出来!表面上,没什么问题,这不还来看春台问道了?”
此次春台问道,修真界有头有脸的掌教大能共来了四位。
东道主游剑阁掌门詹真人。
玉清观掌门清虚真人。
云山宋氏如今的当家宋华容。
太和宗掌门蓝淑英闭关已有十数年,未曾在人前现身。
还有她刘巧娥。
比试进行到最后一日,四位掌门齐聚一堂。
东华界以境界之高下论高低。
便是今日之观战,也颇为讲究。
那隐于云层最高处,隐约可见其法相,俯瞰道场中心的,自然便是四位掌教真人。
慕道瑛仰望云层,也想找到云雾之外那道梦中的身影。
但只看一眼,便如一万尊大钟在耳畔交鸣,震得他胸中血气翻涌,如压千钧之力,喉口泛出腥甜。
慕道瑛不动声色将喉口的鲜血咽了。
这便是七境修士全开的威压,如天威一般不可窥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