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来,本性是不坏的。
她为何会联合魔门,也是有待追究的事。若能挖出个中隐情,或许便能改变局势,改变他二人今日僵局。
慕道瑛就这样在脑海中推演着前路,又度过了三日。
他必须令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才不至于去想她,去想程洵,去深究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令他不过略略一想,心脏便泛起尖锐痛楚,牵连到呼吸,肝肺的感情。
好似生生咽下一块火炭,烧得他肠穿肚烂。
那样,他会疯的。
他用冷静跟理智,将自己飞快包裹,让他在面对刘巧娥的到来时,仍能维持故作的体面姿态。
她说,程洵的伤势好了一些。
他愣了一下,心底绽开一点浅浅的惊喜,又碍于如今身份,不知说什么,只默然点点头,道,“那太好了。”
刘巧娥冷道:“你该庆幸,你捡回一条命。”
“我本想杀你,是他拦下了我。”
他顿了一下,涩声说,“那瑛过后还要谢谢二老爷……”
他对上她冷嘲的视线,再度顿了顿,“……可、好?”
他如今,浑不知要以什么的姿态来谈论程洵,他伤势好转,的确是感到欣喜的,却又从欣喜中品尝到一股,唯有自己才能了解的酸涩隐痛。
恐怕他如今说什么,在她眼底都成惺惺作态罢?
慕道瑛不想再提程洵了。
他知晓她如今已彻彻底底厌了自己。
既如此,厌得深一点,浅一点,又有什么干系。
明知接下来的话会再度引起她的厌恶,慕道瑛仍低声问了,“老母,是一早便投靠了魔门了吗?”
“这不是你该打探的问题。”刘巧娥冷冰冰地说,眼里果然又闪过更深的厌恶。
慕道瑛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仍固执问:“老母当真要跟魔门联合,返魂灯,山河剑,接下来便是溯世镜……放出魔祖……”
“彼时天地之间浊气上扬,那时,象征混乱、杀伐的魔气将压过清气,占据世间。
“天地反覆,灾害频发,兵戈不止,人世间又将回到从前那混沌、无序的状态。”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慕道瑛低低地念,“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老母当真愿见这样的世界吗?”
“这跟我又什么干系?!”刘巧娥冷冷道。
“因为我不相信。”慕道瑛打断她,目光澄平,静静盯着她瞧望,仿佛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我不相信,那个谈起新米陈米之差,对凡人多加关切爱护的刘巧娥,会眼见魔气占据这片天地。”
“彼时,就连修士也难修炼生存,更遑论无辜百姓?”
“巧娥。”慕道瑛顿了顿,试探着开口问,“你是否有什么苦衷?”
“我……若有什么苦衷,不妨同我说……”
啪!
他话音未落,颊侧便狠挨了一掌!
刘巧娥抽手,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
慕道瑛平静地捱了一掌,面色不改,仍抬起眼。
他眉目是很柔和的,眼里寂寞而多情,但漆黑的眼珠却定定的,逼紧了她,“老母,我知晓,你不是那样的人,若有任何——!”
啪!
他的话语戳中她内心深藏着的隐痛,刘巧娥顿有些失了方寸的慌乱。
不等他说完。她裙摆飞扬!
快走了几步,一把卡住他下颌,反手又是一掌。
迫使他抬起脸来,冷声道:“比起担心这天下,你倒不如多分些精神担心担心自己。”
慕道瑛唇角淌下一缕血渍,静静与她对望半晌,仿佛要看穿她的虚弱,他柔和反问:“老母,又有什么处置呢?”
他竟还敢这样看自己?!
他的t?目光清透,如春日浅浅的薄冰,刘巧娥却好似被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侵犯了,看遍了。
她怒极之下,灵光一现,反倒嫣然一笑。
冰冷眉眼,犹如寒冬中怒放的白梅,摄人心魄。
“听说大梦丹是贵派之宝,道长当初给我用,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慕道瑛一怔。
他问心有愧,便再也维持不住方才迫人的冷静。
忍不住抬起眼,目含痛惜:“巧娥——”
刘巧娥打断他:“本座也理当投桃报李,让道长尝尝我们合欢功至宝‘逍遥喜春散’的滋味。”